公元前的夜,沒有月亮的天空,清澈的可以看見每一顆星辰,星空下,除了匈奴兵營的喧鬧和火把光,還有那些不時哭嚎著從羊粘帳篷裏跑出來衣衫淩亂的女人,整個天地一片蕭索,火把照不到的黑暗,它就像是一隻沉伏的巨獸,像極隨時會躁動起來把人吞沒。
漢廷從漢文帝才開始設立邊郡,靠近草原的地帶大多沒有人煙,有的隻是一座座矮小的黃土坡,坡高不足丈餘。可能是邊民也有放牧的習慣,水草地並不多,若是站在高處看,處處可見黃沙厚土,邊郡缺少擋風的樹林,大風一卷黃沙彌漫。
呼嘯而至的黃沙撲打在被捆綁住的漢人男人身上,夜開始變得燥熱了,不知是黃沙撩人,還是人僚黃沙,原本湊在一堆的漢人男人們緩緩的散開,遍處可以聽見細細的‘唦唦’蹭地聲,空氣裏飄蕩著不安份的氣息,草繩被解開的細細聲響也越來越頻繁。
竇史顏用肩膀推推林斌,壓低聲音說:“今晚要死很多人。”顯然,他已經察覺了周圍的異動,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擔憂,聲線變得有些顫抖。
林斌原本閉著眼睛在養神,聽到了竇史顏的呼喚,張開眼睛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竇史顏迷惑問:“你這是為何?若有人先跑必引起效仿,人一多必亂,亂中謀生,這不是上天賜予我們逃跑的最佳良機嗎?”
林斌還是沒有說話,他看向周遭神色緊張的人們,雙臂略一用力就崩斷捆綁在身上的草繩,隨即幫竇史顏解開束縛,推推躺在旁邊的小書生司馬童,讓他去喚醒其他人。
林斌細數過守夜的匈奴兵,也觀察到每二十分鍾左右就會有一支匈奴巡邏隊走過,他知道竇史顏說的是事實。
“等下聽我的,我沒讓動,你們不要動,牢牢趴在地上!”
竇史顏果然十分興奮,他緊握拳頭用力點頭,看見林斌拉起束褲從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卻是呆了。
司馬童和其他五人臉色各異,除開那五人中有兩人麵無表情外,包括司馬童在內的四個人滿臉懼色。
燥熱的平靜維持了不到一個小時,關押漢人的駐地的另一端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匈奴語,聲音剛落,淒厲的慘叫聲卻頻繁響徹夜空。
淒厲慘叫沒落時,整個營地為之一靜,隨即燥熱的空氣彷佛被淒厲的慘叫激發,被捆綁住的漢人男人們頓時騷亂起來,他們像突然被驚嚇到了似得站起來大喊大叫,像極一群沒有方向感的迷途羔羊四處亂竄,有人被撞倒,片刻就被騷亂的人群胡亂踐踏。
匈奴人的號角聲開始不斷從四處響起,營地右側方的匈奴兵營也響起號角回應,但一時卻沒見到匈奴人的騎兵出來,相反地,兵營裏一陣混亂,女人的驚叫聲四起。
“逃啊!匈奴人不會放過我們的,大夥都跑啊!”這卻不是別人在叫,而是趴地上的竇史顏忽地昂起腦袋在推波助瀾,他和其他六人齊齊趴在羊圈旁邊。林斌則聳立在他們身旁,一旦有人被擠著要靠過來,無一不是被林斌阻擋著扛起來丟出去。
越來越多的人想要逃跑後,騷亂演變成了混亂,林斌已經無力獨自阻擋擠過來的人群,“竇史顏,鹿吾左木,起來幫我!”,他回頭朝外看,發現東北方向原本應當是五個人的匈奴兵隻剩下了兩個,這兩個匈奴兵一個抽刀站立眼神凶狠,另一個卻是搭箭張弓。
“某家來也,兄弟莫慌!”大嗓門竇史顏一股腦從地上躥起來,大聲吼著向被擠近身的來人一拳擊去,那人胸脯中拳,竟是‘呃’的一聲張嘴嘔出鮮血軟在地上,可見竇史顏力氣之大。還沒等竇史顏哈哈笑完,一支箭激射而來,射中他的左臂,‘噗’的一聲刺穿入肉,竇史顏吃痛身體一斜撲倒在地,頓時淹沒在人堆裏。
林斌回頭看見的正是匈奴兵射箭的那一幕,他原本是想等混亂大一點再行動,看見匈奴兵已經動起了手,知道再繼續等下去也沒有用,再看到竇史顏中箭倒地,由於視野太暗看不清楚箭射在哪,以為竇史顏被射死了,驚怒之下大吼一聲轉身蹬向木欄,以求吸引匈奴兵和混亂人群的注意力。
木樁本就插地不深,被林斌用盡腳力一蹬之下整排拔起向外轟塌,亂哄哄的人群一見這邊的木欄倒了,也不顧前麵有匈奴兵虎視眈眈,齊齊就要向這裏擠來。
林斌躲開匈奴人射過來的箭,“鹿吾左木護住他們,跟緊我……”被林斌呼喚成鹿吾左木的人不是胡人,是一名真正的漢人,這人極少說話,但自有一股子精悍的氣勢,混亂中林斌也隻有拜托他護住司馬童等人了。
林斌疾步奔向倒在地上的竇史顏,靠近了這才看見中箭的是左臂,隻是身上很多腳印,正在低聲喊疼,心下一鬆,“竇兄弟……”
竇史顏咧著嘴直喊疼,被林斌扶著站起來,“他娘的……他娘的匈奴人!他娘的踩老子的混蛋!”他指著穿透左臂的箭,“林兄弟,某家中了匈奴人的箭,怕是逃不了了,你快快帶著司馬小哥和其他人逃吧!”
林斌沒理竇史顏,一把扛起他向鹿吾左木和司馬童等人靠近。舉目望外,兩個匈奴兵身旁已經躺滿被砍死的漢人,其中一個匈奴兵正要解開腰間的‘鹿角’(就是牛角,不過那時稱呼鹿角)吹號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