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逃(2 / 2)

用盡全身力氣揮開這人的鉗製,林尚書跌跌撞撞地站穩腳跟,看見雨中停著一乘灰撲撲的小轎。轎簾掀起,露出一個這段時間他已經熟悉其存在的人。

內衛豹衛大檔頭區寶智。雨幕裏,影影綽綽,四下全是人。

林尚書絕望地閉了閉眼,心中一片淒愴。區檔頭帶著親信徒弟此前消失了近十年,幾乎被京裏的人都遺忘了,卻沒想到突然回京。短時間內想拉攏此人,無異於癡人做夢。落入此人手中,隻怕再無幸事。

“林尚書,”區寶智搖搖頭,惋惜道,“自作孽,不可活啊!您這般為虎作悵,可曾想過林家上下三百二十七口人的生死?”

這灰袍老者正是禦前行走大學士、吏部尚書林之玄,濟國公林參的嫡長子,聖祖誠敬夫人的嫡長兄,永瑞親王和被廢為庶人圈禁的前祥王的嫡親舅舅。

林國公逝後,有宮裏的誠敬夫人和受聖祖倚重的永瑞親王為靠山,林之玄在三年之內便做到了天官,還被賜禦前行走大學士。尤其在永瑞親王奉旨監國之後,他的風頭更盛。

隻是現在的林尚書再也沒有在朝堂上揮斥方酋的意氣風發,他臉色灰敗,因大張著嘴而不受控製的口水沿著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流,模樣說不出的可憐。他眼神木然,仿佛生機盡失。

區寶智看著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被押走,被打磨得愈發冷硬的心腸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待林之玄被推上馬車,這乘小轎和這群來去皆無聲息的內衛便飛快地消失在雨幕裏。

能被林之玄冒著生命大險雨夜相送的青衣男子,自然就是永瑞親王殿下。他早在數年前便暗中尋找到一名與他極為相似的男子秘密養在府裏,每天命人調教,如今那人裝扮起來與他已有七八分的相似。

倒不是他早知會有今日,而是未雨綢繆。隻是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永瑞親王在地道裏疾速前進,心裏也萬般不是滋味。他不會承認他敗在了兄弟侄兒之手,他有如此下場,完全是因為他不及聖祖。

這段時間被幽閉王府,永瑞親王思前想後,最終得出一個結論。他的好父皇,英明神武的聖祖陛下不僅沒想著傳位給他,而且早就防著了他。

他埋在內衛裏的重要釘子,自聖祖大行那日起就再也聯係不上;他藏在城衛戍備軍裏的暗棋,全不見過去對他的服首貼耳,事事處處敷衍直至再無下文;特別是在聖祖大行當夜,他的母妃誠敬夫人突然被揭發出曾經毒害聖祖先賢妃一事,失去了能夠給他的重要後宮助力。

而最最關鍵要命的便是那封命他為新君的聖祖遺詔,他對天發誓他沒有矯詔,隻是聽聞了某些風聲事到臨頭不曾否認且順水推舟而已。

可是,新帝不是他,也不是他們兄弟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是侄兒!真是天大的諷刺!

沒撈著皇位不說,還因為那三封不知從哪裏蹦出來的遺詔讓他們這三位曾經監國的皇子落入了一個危險又尷尬的境地。矯詔這個罪名,如同一根繩索已經掛在了他們脖子上,但他們百口難辯。恐怕他們的下場還會比上上被廢為庶人的前祥王。

種種事端的後麵要說沒有一隻無形的可怕大手在掌控,打死他都不相信。而這隻手,隻能屬於他那個死了都不安份的父皇,別無他人!真是恨!恨!!恨!!!

沒辦法,當斷則斷,隻有先離開京城,遠離這個隨時會找上門來將他定罪入獄讓他去死的地方,他才能找回一線生機,搶到他想要的一切。幸好,他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小卒子幸存下來,便是此時在他身前帶路的小喜。

永瑞親王府附近四處都是眼線,若沒有小喜盡心盡力謀劃,他就算能離開王府,恐怕也無法人不知鬼不覺地逃出太遠。如何從左右兩支龍驤軍的眼皮子底下逃出長平和平陽兩座重兵把守的重城,這就是一個大問題。

“王爺您不必擔心,奴婢在太平縣都安排好了,保證您一路順順當當的。”小喜的話向來都多,以往永瑞親王並不怎麼重用他,就怕他一個沒注意將要緊消息給無意中透露出去。

永瑞親王眸光微閃,低聲道:“小喜,有勞你為本王謀劃一切。你跟著本王多年,本王從來都不曾重用過你,你對本王卻依舊忠心不二,本王很欣慰。你放心,本王若有以後,必重重賞你!”

這種空頭許諾惠而不費,卻能收買人心,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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