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也透過話,他不允許任何人打玉鬆公主和壽王的主意。前者出於皇帝的偏愛,他現在離了小女兒的餐前笑話,胃口都會差上不少;後者則因為大周需要能倚為頂梁柱的絕世猛將。眾所周知,壽王心裏隻有武道和寶貝小妹妹,他會效忠任何一個坐上龍椅的兄長。
假如武令媺和李循矩的真實關係被公之於眾,以武令媺的中立立場,李循矩毫無疑問不會摻合進奪嫡大戰。然而,即使皇帝沒有發話不許武令媺和李循矩在外人麵前以舅甥身份相處,他避而不說的曖昧態度其實就在表達真實想法。
身為皇帝老子貼心小棉襖的武令媺,怎能不猜中他的心思?多疑的皇帝老子,這是要用奪儲這塊磨刀石來檢驗小李舅舅是不是真正能托付大任的人才哪!如此年輕的禦前行走學士未來會麵臨怎樣的誘惑,不想便知。
經天緯地的才學是重要的,但能夠辨認局勢的毒辣眼光和不為榮華富貴豪宅美女所惑的清正品性更加重要!他是皇帝預備的未來大學士不假,可必須要認清的是,他隻會是下一任皇帝的預備役大學士。幸好,武令媺感謝老天爺開眼,她的小李舅舅不是一般人。
金殿婉拒封官許願,以年紀還小為由外出遊學,有所成就以後自請進入鴻博書院治學育人,哪怕被皇帝欽封為禦前行走學士,李循矩也從來不以此身份為傲。
除了對武令媺偏愛,他對任何一個學生都嚴格要求。他眼裏沒有門第階級之分,真正做到了有教無類。小李學士受人尊敬追捧,其原因可不僅僅隻有他的光明前程。
武令媺很驕傲,她的小李舅舅所作所為都出自於他本心,她沒有多過一句嘴。她很清楚,皇帝對小李舅舅的考察,她如果插手了,對小李舅舅的未來而言隻會是禍事。
少女懷春心思什麼的,還真是討厭。武令媺被幾位甜甜叫著小皇姑、皇姑婆的侄女侄孫女圍住,被塞了一大堆她素日愛吃的零食。話,不必說透,她懂,她們也都懂。
不過,武贇嗣來湊什麼熱鬧?好容易熬到午間吃飯休息,武令媺拔腿就要走,卻被這個她總在心裏吐槽的小侄兒給攔住了去路。她按捺氣性,微笑著問:“贇嗣,小皇姑要趕著去見李先生,恐怕沒時間陪你用膳。”
武贇嗣恭敬地給武令媺彎腰躬身行了一禮,仰起小臉兒認真地說:“小皇姑,侄兒有數處經義不明,想一同去見李先生,不知小皇姑可否帶侄兒一起去?”
真是可憐見的,奪嫡之戰連小屁孩也不能幸免。這個半歲說話、一歲啟蒙、兩歲半就能寫出一首歪詩的早熟小侄兒,一度讓武令媺以為他和自己都是穿越或者重生者。
她稟持不偏不倚的態度,除了對武宏嗣稍微照顧些,對其餘晚輩的態度都差不多。所以,她剛剛才拒絕了瑞王家小郡主的懇求,現在自然也不會答應武贇嗣。
“小皇姑許久沒見李先生,有許多話要和他說。很抱歉,贇嗣你下午再去向他請教吧!”武令媺和顏悅色,語氣卻十分堅決。哪怕這是武贇嗣第一次開口求她,她也不會心軟。
武贇嗣眼簾垂落,看不出失望神色,默不作聲地讓開了道路。武令媺順手捏捏他的小臉,帶著安詠卿揚長而去。
武宏嗣哼哼著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小曲兒,慢慢悠悠晃蕩出教室。很快,外頭傳進他的響亮嚎叫:“小皇姑小皇姑,等等宏兒……不要用這麼大的力氣掐人家的臉啦……都紅了……”
“世子,午膳時間到了。”武贇嗣的伴讀從旁低聲提醒。
微微抬起眼皮,武贇嗣頷首,麵無表情地當先出門。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玉鬆皇姑隻是偶爾對那個從來沒見過爹娘的武宏嗣有少許偏向,武贇嗣卻就是覺得她對自己和別的堂兄弟姐妹也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不是偏愛。
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武贇嗣發現玉鬆皇姑看著自己的眼神中摻雜了微妙的異樣情緒。不是皇祖父那樣的期許與感慨,更不是德妃祖母的溺愛縱容。當然,也不會是其餘娘娘們溫和笑容下隱藏的疏遠淡漠甚至嫉妒憎恨。
是憐憫,是隱隱帶著三分嘲弄的憐憫!小皇姑偶爾輕飄飄掠過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說——啊呀武贇嗣,你有什麼好驕傲的,你不知道其實你根本就沒有驕傲的資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