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院正身體微顫,忙不迭答應下來。宮中有些貴人總以為越是貴重的藥材就越好,要是開了尋常藥材,她們還以為太醫不盡心。皇帝這樣一說,他立刻在腦子裏把藥方中的幾味藥給劃去。
林貴妃聽得此言,默默將皇帝在與玉鬆公主相認後吩咐太醫給公主熬補藥時所說的那些話和現在這番話相對比。她暗自歎息,懊惱發現她對皇帝的了解並不像她自己所以為的那麼清楚全麵。顯而易見,皇帝此時對玉鬆公主的關心絕對出自真心,他對這個小女兒還是憐愛的。
取出金針,太醫院院正找準武令媺的穴道下針,輕柔旋轉針尾數次再麻利起針。看見有幾處針孔溢出黑紅血液,院正用絲絹拭去血珠,偷偷鬆了口氣。沒有辦法,在皇帝陛下的注視中施針診治,壓力真是巨大。
皇帝彎腰一瞧,正好看見武令媺眼睫不停顫動,不禁柔聲喚道:“媺兒?媺兒?醒醒。”
終於離開了星星們!唔,身體好暖和,就是頭有點沉,腦門發熱。迅速判斷身體狀況的武令媺故意緩慢地掀開眼簾,眼神散亂無焦距,仿佛沒有聽見皇帝的話更沒有看見他。
皇帝立刻轉頭去看太醫院院正,還不曾開口說話,眼神就把院正嚇得魂不附體。他跪倒在地磕頭道:“聖上容稟,公主殿下隻是略有些失神,很快就會清醒。”
恰在此時,皇帝聽見軟軟糯糯的微弱聲音:“父皇……”
“我兒,父皇在這裏。”皇帝神色瞬間舒緩下來,先扭頭應了武令媺一聲,再吩咐院正道,“你開了藥,親自盯著人煎好送來。朕把公主的身體交給你,你不要讓朕失望!”
“微臣遵旨。”太醫院院正落了心,又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請恕微臣多嘴,在進服湯藥之前,公主殿下不能再睡過去,以免又陷入夢魘。”
“朕明白,你且去吧。”皇帝看也不看太醫,用絲帕擦著武令媺額角的薄汗,柔聲道,“媺兒,父皇在這裏,你什麼都不用怕!來來,給父皇講講你是怎麼逃出寢殿的。”
武令媺目露驚恐之色,睜大眼睛看著皇帝,語聲微弱地說:“父皇要小心啊,那個人好危險的。潮生公公用力掐他的脖子,告訴兒臣他就是害得兒臣差點沒命的人。”
皇帝瞧著小女兒臘黃的臉龐,輕言細語道:“我兒,你夢魘了。李潮生為你而死,朕也替你難過。他地下若有靈,知道你因為惦記他而生了病,肯定不會好受。我兒重情自然是好,卻不能沉溺於此。”
武令媺大力搖頭,掙紮著要從床上坐起來,被皇帝一隻手就壓回被子裏。武宗厚在旁邊眼巴巴瞧著,連連說:“妹妹別動啊,你生病了。”
扁扁小嘴,武令媺眼裏浮現霧蒙蒙水汽,可憐兮兮地說:“父皇,請您相信兒臣,兒臣不是夢魘了才看見潮生公公。要不是潮生公公在夢裏叫醒了兒臣,喊兒臣去看月亮,兒臣就被燒死了!”
她抽泣起來,委屈地說:“父皇,兒臣幾次差點被害死,潮生公公放心不下兒臣。他說就算變成了鬼,也要守著兒臣。父皇……兒臣沒有夢魘,兒臣真的看見了潮生公公。”
皇帝歎了口氣,用帕子擦擦武令媺的淚珠子,安撫她道:“好好,我兒不是夢魘。李潮生對你忠心,他會一直護著你。你養養精神,喝了湯藥再睡覺。現在口渴嗎?”
武令媺知道見好就要收,以皇帝老子的疑心,他肯定會把那個金甲士查個底朝天。隻要那個人真的做下什麼不法事,用心去查證就不難發現蛛絲馬跡。好吧,就算她是被嚇破了膽疑神疑鬼,其實那個人是被冤枉的,但有夢魘之症做掩護,皇帝不會怪她。
裝神弄鬼什麼的,有時候還真的很好用啊。武令媺乖乖被皇帝喂了兩口熱茶,閉上眼睛養神。皇帝吩咐武宗厚時不時叫她兩聲,以防她睡著,而後離開了寢殿。
武令媺困得不行,武宗厚卻一絲不苟地執行皇帝的命令,就是不讓她睡。聽說這是太醫唯恐再度夢魘的醫囑,她不禁在心裏感歎,果然是自作自受,幹什麼事情都必須付出代價。
一邊和武宗厚說著沒營養的話,武令媺胡思亂想著星界異相。但她絲毫不得頭緒,於是決定安穩下來後一定要學習這個位麵的星相知識。
足足過去小半個時辰,溫熱的湯藥才端了來。武令媺是個不讓大人操心的好孩子,她一口氣把藥喝完,沒幾分鍾就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