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令媺在心裏連聲冷笑,反正她對皇帝也沒有真感情。她不會傷心,隻會將警惕加量。今天僥幸沒死,未來還有得是仗要打,她沒有那個地球時間去傷感,考慮日後之事才是正經。想到這裏,武令媺伸小手搭在金生水胳膊上,揪著他單薄的灰袍用力拉扯。
“起來吧,”深深吸了口氣,武令媺低聲說,“小金,你和孤也算同生共死過一回,孤希望你能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孤雖然年紀小,但是潮生公公教過孤人情世故。你對孤忠心不二,孤自然也會好好待你。”
就著映夜火紅景光,金生水看見小公主的手指白得幾乎透明。他急忙站起身來,垂首肅容說道:“請公主殿下放心,奴婢肯為殿下效死!”
這孩子長得倒清秀,這輩子真是可惜了。武令媺仔細觀察金生水的表情,小灰袍顯然是少年老成的那種,甚是鎮定自若。她默然片刻,試探著問:“你是否真懂孤的意思?”
金生水微微一笑,輕聲說:“殿下對潮生公公說過,以後隻聽皇上的話。所以,奴婢忠心於殿下,就是忠心於皇上。”
人才啊!武令媺不覺睜大眼。她早知道在宮廷生活的人絕不可小視,卻還是沒料到這個小灰袍會通透至此。“你說的很對,對孤忠誠,就是對父皇忠誠。”她終於笑了,又問,“你家裏還有別人麼?”
麵上浮現黯然之色,金生水神色落寞地說:“啟稟殿下,奴婢記得家中應有父母兄姐,奴婢是家中幼子。七歲那年家鄉旱災,全家逃難途中奴婢被拐子拐走,輾轉賣入了宮中。”他的雙拳不由攥緊,將屈辱悲憤之色深藏於眼底。
是個有故事的孩子。武令媺拍拍金生水的胳膊,安慰說:“不急,你還小。隻要你肯努力,日後定有報仇的那一天。孤也會幫你。”
咬咬牙,金生水決定坦白自己的想法。又卟嗵跪倒於地,伏地叩首,他羞愧地說:“不敢有瞞公主殿下,奴婢之所以願意服侍殿下,就是想縮短晉升之路,好早日找到親人,並且報仇血恨。”
“要不是拐子,奴婢絕不至於和親人骨肉分離。奴婢日日夜夜都在痛恨那人,也無比思念親人。可是在內衛,晉升太難了。奴婢苦訓期間認真勤奮,難怕資質被斷定為上佳,成績也位列上遊,卻還是被不如奴婢的人擠下去,隻能充為區統領的人凳。”他重重磕頭說,“殿下,奴婢此言絕無虛假。除了被賣入宮中之前的遭遇,其餘事情一查就知。”
“如果旁人肯幫你報仇、肯扶你上位,你是不是就會背叛孤?孤隻是公主。而且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孤在宮中立足未穩,時刻有性命之憂呢。”武令媺皺了皺眉,這孩子不會是有奶即是娘的那類人吧!?那可萬萬要不得!
“奴婢家裏雖然偏居鄉隅,祖上卻也是書香人家。奴婢懂得一奴不侍二主的道理!請殿下相信奴婢!”金生水大急,連連磕頭說,“就算殿下幫不到奴婢,奴婢也要報答殿下和潮生公公的救命之恩!請殿下明鑒!”
他敢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就說明他確實有誠意投靠。路遙方知馬力,日久才見人心。武令媺沒有繼續糾結下去,而是再度親手把金生水扶起來,帶著傷感之色說:“潮生公公離世,孤身邊正缺得用的人手。隻是孤年紀還小,想做什麼恐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不要心急。”
“奴婢明白!”金生水重重點頭,認真地說,“奴婢也會好好習練內衛教給的本事,奴婢不會是無用之人,奴婢會成為公主殿下最忠誠的走狗!”
武令媺搖搖頭,拍了拍金生水灰袍上沾著的草屑塵土,誠懇地說:“孤身邊隻要人,不要狗。你不要把自己放得這樣低。你也是娘親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寶貝孩兒,如果不是命運捉弄,你的人生不是這樣。但不管身處什麼境地,你絕不能輕賤了自己!自己看得起自己,別人才會看得起你!”
金生水咬咬唇,強行把淚水逼退回去,無言卻鄭重地點頭。如果不是被拐賣,他也一定會和大哥那樣努力讀書,考童生考秀才考舉人。日後他也許會走上仕途,可以封妻萌子、光耀門楣。如今雖然連傳宗接代也不能夠,但他會聽公主的話,不輕賤自己,努力用功、忠心侍奉,好好去走另一條人生路!
所以說,教育要從小孩子抓起。武令媺不想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沒骨氣,自視低人一等。身體有殘缺又怎麼樣?隻要自尊自重、自強不息,心誌健康強大,殘疾人同樣可以闖出一番大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