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奴婢替主子受辱似乎司空見慣。然而,不管是原主留下的感情記憶,還是武令媺所擁有的來自異位麵的另類靈魂。在如此情勢逼迫之下,李潮生替她受辱,遠比她自己承受屈辱更令她難過。
“潮生公公,你不要吃,不要!”武令媺扯著李潮生的衣裳下襟用力往後拉,可她人小力弱,根本拉不動。她的眼睛潮潮的,熱熱的,麵前朦朧模糊。原來潮生公公讓她不要忍耐,卻是存了自己替她受辱的心思。
祿王仰天大笑數聲,抬腳猛地踹在李潮生腰上,把李潮生直接踹翻在地。上前一腳踩住李潮生的後背,他獰笑道:“該死的奴婢,禦膳也是你能沾染的?”
他動了殺心,他要殺了潮生公公!武令媺把祿王眼裏的殺機看得真切,她的眼睛刹時變得血紅,尖叫質問:“二皇兄,你想殺人滅口嗎?!果然就是陳妃阻撓孤與父皇相見!”
“如此急切你也不怕父皇生疑?你是不是也想連孤一起殺了滅口?!”武令媺大步走向祿王,走進他雄壯身軀在殿內投下的陰影裏。她將自己脆弱的小身體置於祿王掌下,清亮童音擲地有聲,“孤不怕你!孤不躲不避,你動手就是!”
“二皇兄,我看不起你!”被揍翻在地的武宗厚好容易站直身體,聲音如暴雨天氣沉沉滾過天邊的雷霆,手指祿王破口大罵,“狗屁大英雄!欺負老弱,你算什麼英雄?我呸!我看不起你!媺兒,十二哥來幫你!”
武宗厚這次學乖了,他避開圍攻者,從另一邊繞上了玉台。嗵嗵嗵跑到祿王近前,讓過武令媺,他把頭一低,大吼著像頭小蠻牛也似大力撞了過去。
思及方才武宗厚的蠻力,再看看身前怒目瞪著自己的武令媺,當注意到那些“相親相愛”的兄弟們神色怪異時,祿王心中微動,放下踩著李潮生的腳疾步後退。是,他確實恨不能殺了李潮生乃至武令媺以泄憤,但他不能讓心懷叵測之眾得逞。
任何人都可以狠毒,隻要學會了嫉妒。普通人尚且如此,何況是如祿王這樣沉浸於權勢鬥爭中的天潢貴胄?
他十歲就跟隨皇帝上了戰場,用自己滿身傷痕和數次險死還生換來赫赫威名和尊崇地位。他的母親乃位同副後的皇貴妃,當初敦莊皇後在世時就要讓皇貴妃三分。孝仁太子未薨逝之前,每每見著他這位二哥,也是謙遜有禮,從來沒有端過儲君的架子。
他深受皇恩眷寵,他被封為大將軍王,王府規模在諸王中名列第一,豪奢堂皇之處令人瞠目。太子還在時,他享受的待遇就不輸其幾分。太子薨逝後,他更是將儲君之位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去年生辰,他還偷偷命人縫製了四爪金龍日月山河太子大服,與他最寵愛的美妾同賞。
無人可攖祿王鋒芒,便是幾位同樣對儲位虎視眈眈的皇子,也從來不敢正麵與他相爭。沙場百戰之將的殺氣,誰人可直視?一人以下、萬萬人之上,說的就是他。他的氣焰已然騰騰衝天,除了皇帝,他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然而,晴天一聲霹靂。離後位隻差一小步的皇貴妃母親慘遭降位,還被父皇當著眾位嬪妃的麵毫不留情地辱罵為“賤婦”。那他豈不是賤婦之子?隻要試想當時情景,祿王就有殺人以泄憤的強烈衝動。
而那個從犄角旮旯裏蹦出來的小丫頭,居然被父皇封為正一品雙封號郡公主,高高踩在母妃和東成皇妹之上。父皇為了她不僅不肯接見自己與舅舅陳赦,還在陳赦的求情奏章上用那麼嚴厲的語氣批複。如此種種,怎麼能讓祿王忍受?
今日的宴會,臨行之前,祿王的庶舅陳政苦口婆心勸說,讓祿王千萬不要去尋玉鬆公主的黴頭。陳政說的十分在理,此宴是皇帝為玉鬆公主而設,打了公主的臉,就相當於打了皇帝的臉。
祿王雖然高傲暴躁,卻並不愚蠢。母妃被降位;嫡親舅舅手下的金甲軍又牽扯進泰王妃落水之事,連宴會也無暇參加隻顧著洗清嫌疑。此時皇帝擺明了要高高捧起玉鬆公主,他如果在宴上鬧事,肯定會惹皇帝不痛快。所以祿王,起初真沒打算幹什麼。
但是今天,親妹妹東成公主受辱在前;還沒桌子高的小毛丫頭,居然被賜座於先太子和他以前就坐的地方,還被賜用皇米飯;幾句尋常諂詞,父皇就對她大加誇讚封賞,偏寵之態表露無疑。這些都讓祿王暗恨於心。他覺得小丫頭越得父皇喜歡,他母妃的失察之過就顯得越重,日後複位就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