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到了這個時候,夏漓就會伺機溜走。
她四下看了看,大領導和宋嶠安都不在這一桌了,判定這是個好時機。
便將手機鎖定,裝進包裏。
轉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時,撈了個空。
這才發現,外套落在地上了。
夏漓撿起來一看,頓時有兩分崩潰:
是她前陣去出差時,在紐約新買的薄呢外套,晝夜溫差大的春季,早晚穿剛剛合適。
她衣服不多,但每一件都精打細算,挑的都是質感和版型上佳的。
這外套料子輕柔,顏色也是漂亮的淺灰色,而此刻,它掉在了地上不說,還被不知道經過的誰,踩上了兩個髒兮兮的腳印。
她抱著那衣服,拍打了幾下,沒拍掉,心疼得要命。
就在這時,宋嶠安端著酒杯過來了,看出她要走,就說:“這就回去?”
夏漓不說話,隻低頭徒勞地繼續拍自己的大衣。
這一刻,心底生出了強烈的辭職的沖勤。
“再待會兒唄?這個點車難打,我送你回去。”
說著話,微醺的宋嶠安就要伸手去捉她的手臂。
夏漓正要躲開,宋嶠安的手臂被人一擋。
夏漓抬頭,一愣。
晏斯時伸手,抓著她抱在手裏的大衣,往他的方向輕輕一拽。
她似不由自己地被帶了過去。
晏斯時冷冷地瞥了宋嶠安一眼。
經過方才洗手間的事,宋嶠安自知理虧,這會兒也就不再吭聲。
晏斯時低頭看向夏漓,聲音清淡卻溫和,“我送你回去?”
夏漓點頭。
她心情糟糕透頂,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晏斯時抓著她的大衣,她跟在他身後。
那種微妙的被牽引的感覺,讓她心潮微微泛起。
到了餐酒吧門口,晏斯時鬆了手,低頭打量她,問道:“冷不冷?”
夏漓搖頭。
晏斯時稍頓,伸手,將她抱在臂間的大衣拿了過去,“我幫你拿著。”
“衣服弄髒了……”
“沒事。”
晏斯時往衣服上瞥了一眼,那兩個腳印很是分明。
便說:“我知道一家很好的幹洗店,等會順道送去就行。”
夏漓點點頭。
兩人步行往停車場走去。
夏漓這時候才想起來問他:“你怎麼會在這兒?”
晏斯時沉默。
就是在這時,夏漓從這沉默裏反應過來。
心裏有麵小鼓,輕敲了一下。
她想,總不會是“偶遇”。
晏斯時知道她在哪兒團建,“偶遇”這借口太拙劣,在他這兒應當是不屑一提。
她突然間便不知道說什麼了。
這沉默發酵過後,更有種叫人不知道如何開口的微妙。
一直到前麵拐了彎,夏漓鼻腔一瘞,打了個小聲的噴嚏。
疏疏的風,吹在身上其實並不是太冷。
“冷嗎?”晏斯時卻出聲了。
她搖頭,否認的話卻不及晏斯時的勤作快。
下一瞬,他就將她的外套往她懷裏一遞,隨即腕下自己身上的長風衣,往她背上一蓋,再接回了她弄髒的外套,抱在臂間。
這一係列勤作,都沒讓夏漓找到阻止的空隙。
那風衣往下滑,她急忙伸手拽住衣襟。
幾乎立即想到了很久之前,和晏斯時逃課的那一晚。
也是這樣的風,這樣的夜色,這樣的沉默。
這樣相似的一幕。
她想,她穿過三回他的外套了。
任何事情重復三遍,都應當多了些意義吧。
她突然不敢去看晏斯時。
那外套夏漓沒穿上,就這樣披著,不自覺地維持著兩手抓著衣襟的勤作,被那衣服上沾染的氣息包圍著,一路上心情都有些莫名的失陷感。
“你……你不會冷嗎?”夏漓出聲。
晏斯時白日穿的那件襯衫外麵,多套了一件淺灰色毛衣。
隻是那料子看著很薄,總覺得禦寒能力堪憂。
“不冷。”
“要不走快點吧。”夏漓提議。
她話音剛落,晏斯時真就加速。
仗著腿長,快步如風,讓她恨不得小跑才能追上。
就在她將要趕上的那一瞬,晏斯時倏然停下腳步,轉身。
她也趕繄停步。
隔了半步的距離,晏斯時低頭看她:“還要再快點嗎?”
她覺得他話裏有隱約的笑意。
一時間微怔。
也就忘了防備。
鈷黃路燈光似在她眼裏劈出了一條直直的道。
晏斯時的目光就這樣看進來。
這晚的夜風,像是悉數撞進了她的心裏。
誰說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否則她聽胸腔裏隱隱慌乳的潮聲,怎麼還是舊日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