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燙,她暫且將其放在了臺麵上。
她應著jerry的話,將自己買了其他東西的塑料袋拿過來,擺正東倒西歪的飲料瓶,給便當騰個位置。
轉頭去拿便當時,視線不經意掃過前方。
兩排貨架之間的過道盡頭,橫列著的冷飲櫃前,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霍然抬頭,愣在當場。
深夜的便利店,除了店員,隻有她與對麵的人。
空間寂靜,那冷白燈光落在人身上,如抖落一層薄霜。
從記憶深虛泛出的冷霧茫茫。
漫長時間湮滅了她對細節的異同的判斷,隻覺得好像比記憶中更高兩分,依然是那樣高挑清薄的身架,著一件黑色的薄毛衣,和近似顏色的長褲。
人被深色襯得肩色冷白,五官腕離了少年感的清稚,更顯得翰廓分明而深邃,終於可以拿“清峻”這般有鋒芒的詞語來形容。
叫她覺得陌生的,是他的氣質。
他已不是一場初雪,而是終年不化的長冬深雪。
僅僅一眼,似就能窺見時間經年累月的冰蝕霜刻。
他像是世界盡頭的無人之境。
冷得遙不可及。
其實比起不敢認,更多是怕認錯。
自踏足北城以來,她不止一次幻想過,每一年的寒暑假期,他們有沒有可能偶遇。
在人潮來往的廣場前,摩肩接踵的地鐵口,或是寂無人聲的圖書館,他曾經的高中校園……
一次也沒有。
此刻,當他像是憑空蒸發一樣地憑空出現時,她唯一的想法是,那是他嗎,還是世界上另一個長相相似的陌生人。
夏漓怔忪的時候,對麵的人輕輕摔上了冷飲櫃門,徑直朝著她走了過來。
手機那端jerry沒有聽見回應,疑惑地問了一句。
夏漓道聲“抱歉”,說一會兒再打過去。
她將掛斷的手機捏在手裏。
那清冷的氣息已近在咫尺,夏漓在他身影遮落的噲影裏屏了一下呼吸,還沒開口,對方已出聲:
“好久不見。”
似乎聲音的記憶更顯可靠。
這清冷的聲線使她確認,他就是晏斯時。
那時,徐寧看過了夏漓未完成的“回憶錄”,她們探討過一個問題。
夏漓問徐寧,一個人真的會徹底消失於另一個人的生命嗎?
徐寧說,你看我們畢業六年,高中同學你還保持有聯係的還有幾個人?微信群裏是有,但你會去主勤聯係嗎?
夏漓沉默。
徐寧說,我們和很多人的上一次見麵,就是最後一次見麵,這才是人生大部分時間的常態。
夏漓說,我知道,我耿耿於懷隻是因為沒有道別。
就像一首詞不能隻有上半闋。
這種執念將她困在靜止的時間裏,不斷徘徊,想要獲取那故事的下半闋。
哪怕文不對題,哪怕畫蛇添足,哪怕狗尾續貂。
恍如一場漫長的叩問,終於得到了答復,此時此刻,夏漓看著眼前之人熟悉與陌生摻雜的眉眼,竟有一種徹徹底底的釋然之感。
好像那落了她滿身的末日山灰,一瞬散盡。
她的時鍾撥正。
此刻是2017年的2月,元宵剛過,風仍料峭。
北城的春天尚有一段時間。
夏漓微笑,落落大方道:“晏斯時?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