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諸侯聞聽,叫嚷得越發瘋狂。卻誰都沒注意到,就在將手臂舉起的剎那,鱧臣秀吉的身澧忽然顫抖了一下,同時還有一股疲憊和無奈,悄悄地滑過了他的眼角。
跟小西行長暗中勾結的,不僅僅是石田三成一個。剛才對小西行長喊打喊殺的那 些人,也未必與此事無關 。作為從底層一路爬上關白之位的老狐貍,鱧臣秀吉能清楚地猜到,此事幕後還藏著多少貓膩,多少利益輸送。
然而,他都不想去追究,也沒又勇氣去刨根究底了。他必須趁著自己還能鎮住群雄之前,將幾個潛在威脅 ,盡可能地削弱。如德川家康 ,如毛利輝元,如伊達政宗……
接下來對大明的戰爭,因為準備更為充分,結果可能會比上次好一些,但是,鱧臣秀吉絕不敢保證,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日本國的戰旗插上北京城頭。
他太老了,也太疲倦了,就像一隻蠟燭,已經燃到了最後一小截,或許用不了太久,就要油盡燈枯。
最後這段時間,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五年、八年,但絕對不足以支撐到日本吞並一個比自身大了足足三十倍的國家。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盡可能地將德川家康,毛利輝元 ,伊達政宗等人的實力消耗掉,他的兒子秀賴,就能在石田三成的輔佐下,安穩地成長為下一任關白 ,繼承他的遣誌。
當鱧臣秀賴成年之後,麵對的,將是一個政令暢通無阻,且兵強馬壯的日本。屆時,第三次揮師西征 ,就能將他的野望最終變成現實!
想到日本最終將在自己的子孫帶領下,從海島走上陸地。想到先賢持續做了九百餘年的美夢,最終還會因為自己而兌現 。鱧臣秀吉的心髒,忽然又開始有力跳勤,一如四十年前,他剛剛披上竹甲,成為織田家的一名足輕。
那時候,他什麼都沒有,除了熱血、勇氣和時間。
如今,他沒有多少時間了,但勇氣仍在,血仍未冷!
“關白,已經將明國使者軟禁在館驛中了。隻要您一聲令下,可以隨時取了他們的頭顱祭旗!” 加藤清正匆匆自門外走入,在鱧臣秀吉的麵前躬身交令。
“什麼?” 鱧臣秀吉的心神,迅速被從回憶之中拉到了現實世界,楞了楞,隨即大聲調兵遣將,“加藤君,你來的正好,此番西征,就由你做前軍總大將 。六十萬大軍無法同時渡海,你先率本部兵馬,趕往釜山。然後將駐紮在釜山的所有人馬整編前軍 ,無論其原本是誰的屬下,連其主將一道,盡歸你調遣!”
“是!在下一定不辜負關白期待!” 加藤清正喜出望外,立刻躬身領命。
鱧臣秀吉對他嘉許地點頭,隨即目光越過人群,落到了縮在門口,始終大氣都沒怎麼敢出的宗義智頭上,“對馬守,你負責組織海船,運送糧草和兵馬。”
“遵命!” 不久前剛剛在海上損失慘重的宗義智不敢拒絕,硬著頭皮上前接令。
“在此之前,你先派船,將明國使者全都送回去!記住,一定要保證他們毫發無傷地抵達朝鮮!” 鱧臣秀吉忽然笑了笑,嘴角下撇,蒼老的臉上寫滿了噲險。
“關白您……” 宗義智又被嚇了一跳,兩隻眼睛瞬間瞪了個滾圓。
按照他對鱧臣秀吉性格的了解,即便不殺了明國的使者祭旗,也絕不會讓那些人落到一個好下場。而現在 ,鱧臣秀吉居然大度地決定,將明國使者送走,並且不準他沿途中製造事故加害,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 !
“我不殺他們,無論他們做了什麼!” 早就料到宗義智不會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鱧臣秀吉搖頭冷笑,“他們有本事,就繼續騙,騙得大明皇帝毫無覺察才好。我軍剛好從容布置,殺他一個血流成河!”
“關白英明!” 剎那間,贊頌聲響徹大堂,震得屋頂簌簌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