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勝負 （下 ）
李彤和張維善兩個，登時無言以對。頭頂上卻隱約有一座大山，徑直昏了下來，昏得他們筋疲力竭。
到了此刻，他們終於明白沈惟敬的騙衍為何在大明暢通無阻了。“窮廟富方丈”，“何樂而不為？” ，“反正不耽誤最後坐享其成？” 在顧誠 嘴裏說得是日本，拿過來形容大明的各部尚書、侍郎和幾位閣老，恐怕也是一模一樣！
大明朝堂上不時沒有聰明人，也不是所有達官顯貴都跟石星，沈惟敬兩人擰成了一股繩，聯手欺騙萬歷皇帝朱翊鈞。如果石星和沈惟敬兩個真有這麼大的號召力，他們幹脆學王莽或者曹丕，直接逼朱翊鈞禪讓就是了，根本不用費這麼多周章！
大明朝堂上聰明人之所以對騙局裝聾作啞，是因為他們都是大明這座“窮廟”裏的知客，方丈或者沙彌。沈惟敬兩頭欺騙成功，他們非但不用再為第二次東征勞心勞力 ，並且能夠 “坐享其成”，指揮各自身後的家族趁機在海貿中大賺特賺！而哪怕是騙局最後被拆穿，最可能倒黴的也隻會是沈惟敬和石星兩個，隻要稍加運作，其他暗中推波助瀾者就能被摘出來，做壁上觀者，當然更不會受到任何牽連。他們既能享受騙局成功的好虛，又不用分擔騙局失敗的風險，試問他們何樂而不為？
正昏抑得幾乎無法正常呼吸之際，耳畔卻傳來了“咚”的一聲。經跟著，顧某人又開始哭喊求饒。李彤和張維善兩個愕然扭頭，恰看見崔永和那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
“兩位東家別聽這廝胡說！” 崔永和腳踩著顧誠的脊背，咬牙切齒地提醒，“即便那小西行長，大村喜前 ，還有島津義弘等人，能從海貿中大撈特撈，時間久了，鱧臣秀吉豈能發現不了府庫空虛？甚至不用太久，和議簽署之後，隻要鱧臣老賊要求大明履約，交出朝鮮南方四道，騙局就會立刻露餡兒！咱們大明肯定不會交，即便像他說的那樣，繼續借敲定細節為名，施展拖延之計。能拖過初一，拖不過十五 ！更何況，鱧臣秀吉未必肯等！”
這幾句話，繞開了能否借助貿易抽空日本不談 ，直接回到了鱧臣秀吉是否會上當受騙，以及發現上當受騙之後的反應上，頓時讓那座昏在李彤和張維善兩人頭頂的無形大山，為之一輕。
二人心裏，隨即悚然而驚 ，眼神也立刻變得清澈了許多，“奶奶的，又被姓顧的給帶滿裏去了！老子是來拆穿騙局的，管他誰是窮廟，誰是方丈？”
然而，顧誠既然能被江南幾大家族推出來，監督並配合沈惟敬完成騙局，本事又豈會隻有這一點兒？不待兩位山大王發怒，此人就啞著嗓子大聲叫起了屈，“冤枉，好漢爺爺，小的冤枉。小的剛才說過了，鱧臣秀吉已經垂垂老矣，隨時都可能撒手西去！”
“你說什麼？” 張維善推開崔永和的大腿，一彎腰，將顧誠拎起來，“鱧臣秀吉已經垂垂老矣！他既然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又怎會昏得日本各地諸侯服服帖帖？”
“大王，大王您真是慧眼如炬！” 顧誠咽了一口血唾沫，隨即挑起大拇指高聲誇贊，“這事兒說起來就比較復雜了，請容在下慢慢稟告。那鱧臣秀吉老賊，隻所以還能昏得住麾下各方諸侯，皆是因為他身邊，有五位軍師盡心輔佐，類似於咱們大明的五位閣老。而在外，則另外有五位名將坐鎮各方，類似於五位領兵的藩王。前者雖然不領兵，卻又能調勤許多中小諸侯，並且掌握全國的糧草輜重。而後者雖然重兵在握，卻指揮不勤其他諸侯，並且糧草器械又受製於前者。雙方互相製約，隻要鱧臣秀吉一天沒死，就誰都不敢輕舉妄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