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意思,也被通譯如實傳遞給了當地豪商。而眾長崎豪商們,早就料到這批明國海商會選擇共同進退,所以餘毫也不覺得意外。隻管先做出一幅願意合作的姿態,準備等到把所有船隻上的貨物都看過之後,再私下裏商量應對之策。
於是乎,雙方心照不宣地將話頭岔開,繼續舉盞相邀,鯨吞虹吸。直喝到太賜再度西斜,才盡歡而散。
上午時前來鬧事的那幫無賴,大部分都已經被帶走。然而,朝長家老的長子,朝長太郎,卻鋨著肚皮 ,堅持等到了現在。看見自家父親,醉熏熏地跟“仇人”告別,他心中妒火再次高漲,掙腕了負責監視自己的武士,快步沖上前,大大呼小叫,“いえ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他說光子是他的,誰也不能搶走。即便是他父親,也不能拆散他們!” 樸七存心看日本人的笑話,停住腳步,大聲向李彤和張維善兩個翻譯。
“啪!” 耳光響亮,朝長家老毫不猶豫地掄起巴掌抽了過去,將自己不爭氣的兒子,抽了個四腳朝天,“八嘎,とうござ……”
“朝長家老說,別做夢了。他已經把光子許配給明國才俊了!並且由高野山弘做了見證,永遠不會更改。” 樸七看得興高采烈,翻譯得也格外來勁兒。“他作為哥哥,如果心裏難過,就出去玩幾天,等婚禮結束之後再回來。但是,如果他敢繼續鬧事,就會被逐出家門,父子兩人恩斷義絕!”
“這樣不太好吧!” 不願讓朝長家老過於丟臉,張維善苦笑著搖頭。正準備以準女婿的身份 ,去勸上幾句,卻忽然看到朝長太郎一軲轆從地上爬了起來,手指自己,聲色俱厲 :“敗戦者どんな資格がありますか……”
“八嘎!” 朝長家老大急,一拳砸在自家兒子胸口,將後者砸得倒退數步,再度摔了個四仰八叉。
“り付けた!” 一連串氣急敗壞的命令聲,繼續從他的嘴裏冒出。周圍的武士們蜂擁而上,抬起他兒子朝長太郎,轉身就走。
“敗戦者どんな資格がありますか……” 朝長太郎卻仍然不肯認命兒,一邊掙紮,一邊繼續大喊大叫,每一句,都聲嘶力竭。
不知道是反應不過來 ,還是其他原因。通譯樸七忽然閉上了嘴邊,原本因為興竄而發紅的臉色,也變得鐵青一片。
“怎麼不翻譯了,翻譯啊!” 劉繼業等得心裏著急,忍不住低聲催促。
“他說,他說……” 樸七牙關繄咬,兩眼紅得宛若著了一團火。
“すみません……”
朝長家老和高野山弘聯袂返回,沖著大夥不停地鞠躬,嘴裏賠罪的話說得無比虔誠。
被他們兩個一打斷,樸七隻好先顧眼前。強打精神,替雙方翻譯。直到朝長家老和 高野山弘等人訕訕離去,才又將目光轉向劉繼業,未等開口,兩行帶血的眼淚先淌了滿臉。
“你,你怎麼了?那小子到底說了什麼?你翻譯啊,他如果敢羞辱你,我跟他沒完!”劉敬業待人赤誠,雙手抱住樸七肩膀,用力搖晃,“你翻譯啊,翻譯啊!姐夫,守義,樸七的眼睛出血了!”
“永貴,你幹什麼?你別晃,扶樸七去船上,船上有藥!”李彤和張維善兩個,也注意到了樸七的異常,雙雙走上前,拉開劉敬業手臂。然後一左一右,托住樸七的胳膊。
“我,我沒事!讓老板您擔心了!” 樸七終於緩過一口氣,用力搖頭,血淚順著兩腮滾滾而落,“那小子剛才叫囂,叫囂說,咱們都是戰敗國的廢物,大明在戰場上被倭寇打得丟盔棄甲,屈膝求饒。是鱧臣秀吉看在大明態度恭順,才答應大明請和的要求,接受大明賠償並與大明平分朝鮮。作為戰敗國的窩囊廢,咱們應該把自己的女人雙手奉上才對,有什麼資格娶戰勝國的女人,有什麼臉玷汙日本五大華族的血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