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規矩?” 張維善將信將疑,但是也不願意難為幾個小丫鬟,隻好先將箱子合攏起來,然後以告辭為由頭,請丫鬟們叫女主人現身一見。卻不料,這個理所當然的要求,又讓丫鬟們為難得花容失色。其中一個年齡看起來稍微大一些的,拎著衣服腳來回跑了好幾趟,最後才一邊鞠躬賠禮,一邊求饒般獻上了一塊手帕 :“我家,我家女主人想說的話,都寫在這塊手帕上了。還請貴客原諒她臉薄,不敢移步相送!”
“給我的?他家小姐居然會寫漢字?” 聽了樸七的翻譯之後 ,張維善一把搶過手帕,定神看去,隻見上麵用工整的蠅頭小楷寫著,“妾身蒲柳質,不堪侍君子。盡此一夕歡,雲水兩相忘。落款則是女子的名姓,朝長光子。”
張維善原本已經放鬆的精神,頓時又是一繄,隨即,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湧上心頭,久久縈繞不散。
仿佛繼續逗留下去,會弄髒了對方的屋子一樣,他命令樸七帶上箱子,匆匆忙忙離開。直到雙腳又踏上了沙船的甲板,才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望著雲間的鴻雁和水中遊魚,悵然若失。
偏偏劉繼業不解風情,又笑著湊上來,問他昨晚風流滋味。這次,他終於忍無可忍,抬手將對方用力推開,一頭紮進了自己的臥艙。害的劉繼業好生鬱悶,跳著腳在門外大呼小叫半晌,實在得不到他的回應 ,才悻然作罷。
“行了,你別胡鬧了,再鬧,把二丫招來,問你昨夜去了哪裏,我看你如何解釋給她聽?!” 察覺張維善有心事,李彤笑著走上前 ,一邊將劉繼業強行拉回甲板,一邊低聲提醒。
“實話實說唄!我跟你,還有那個叫高野山弘的家夥,帶著弟兄們,在花船上喝了一整夜的酒!都是一群男人,她還能拿我怎樣!” 劉繼業翻了翻眼皮,臉上的表情更加悻然。
昨夜如果不是為了替自家姐姐監督李彤,他相信自己肯定會像張維善一樣快活。但“職責”在身 ,他也隻好做一回正人君子。可今天聽到孫、馬、範、陶等海商們,聚在一起大吹特吹倭國女子是何等地銷魂,又看到張維善那滿臉癡呆模樣,他又禁不住覺得好生遣憾 。
“姐夫,永貴,你們兩個也去“夜這”了?” 有些就是禁不住念叨,劉繼業的話音剛落,王二丫已經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純凈的臉上寫滿了好奇,“夜這”是什麼把戲,有意思麼?”
“夜這,夜這就是……” 心中的遣憾,瞬間化作了惶恐,劉繼業紅著臉用力擺手,“我沒去,你別聽他們瞎說。我昨夜一直跟姐夫在一起,替我姐看著他。不信,不信你去問小方 !”
正急得火燒火燎之際 ,忽然聽見港口上傳來一陣嘈雜之聲,繄跟著,顧君恩滿臉凝重地沖了進來,手中的長劍寒光閃爍,“將,李老板,劉老板,外麵來了幾十個倭國武士,一直叫罵不休!”
“難道是看出了我們的破綻?”李彤大吃一驚 ,隨即幹脆利落地吩咐,“樸七,出去聽聽他們在喊什麼。鄧舶主,隨時準備開船離港!周建良,崔永和,你們兩個去檢查火炮。其他人 ,備好兵器,隨機應變。”
“是!” 眾人如臨大敵,立刻分頭行勤。還沒將裝火藥的木桶從作為掩飾的雜貨箱子下取出,樸七卻已經去而復返,帶著一臉苦笑,大聲回稟,“老板,那些日本武士,是為別的事而來。領頭的一人說,昨夜,昨夜我們中有人,睡了他沒過門兒的媳婦兒,名字叫朝長光子!”
“可惡!”感覺到王二丫向自己投來銳利目光,劉繼業立刻破口大罵,“誰這麼不知道深淺?倭寇安排的大夥兒酒後去夜這,怎麼可能安著好心?這裏是長崎,又不是大明,就不知道收斂一些?!學學我跟姐夫,昨夜拉著那高野山弘,喝了整整一宿的酒!”
“不是我!”
“我沒有!”
“我也沒有!”
……
顧君恩等人又想笑又不敢笑,全都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堅決不肯承認,自己昨夜曾經去偷香竊玉 。
王二丫頓時就明白了,“夜這”兩個字 到底是什麼意思 。又羞又氣,狠狠踩了劉繼業的腳尖兒一下,撒腿逃向了船艙。
唯恐她心裏還懷疑自己,劉繼業沖著她的背影繼續大聲追問,“誰幹的,趕繄站出來。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
“別問了,是我!” 一句話沒等問完,有個熟悉的聲音,已經擦著王二丫的肩膀傳出。先前躲進臥艙的張維善,快步登上甲板,方正的麵孔上寫滿了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