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常洵剛剛八歲,與爾等何怨何仇,爾等非要逼著他這麼小,就跟父母骨肉分離?!” 萬歷皇帝朱翊鈞心中最痛的傷疤,就是自己幼年喪父,早早地就要獨自麵對一切。所以,能夠忍受清流對自己的無端抨擊,卻無法忍受清流們將矛頭指向孩子,當即,拍案而起,沖著眾人厲聲咆哮。
也許是畏懼於帝王的天威,也許是知道自己剛才所說的那些話理虧,一部分清流翹楚低下了頭,不敢與萬歷皇帝朱翊鈞的目光相接。然而,卻仍有七八位以膽大敢言著稱的清流,決定繼續舍命死諫。要求萬歷皇帝要麼今天就答應冊立長子為儲君 ,要麼將長子朱常洛的母親升為貴妃,與鄭貴妃位置相同。以免三皇子朱常洵將來靠著自家娘親的級別高,而爬到哥哥朱常洛之上。
“陛下息怒,非臣等與三皇子有仇,而是陛下待皇長子不公。若陛下早立儲君,三皇子自然就沒了爭寵之嫌,臣等也絕不會防患於未然!”
“禮貴別嫌,事當慎始。貴妃所生陛下第三子猶亞位中宮,恭妃誕育元嗣翻令居下。揆之倫理則不順,質之人心則不安,傳之天下萬世則不正!”
“陛下,請先封恭妃為皇貴妃,而後及於鄭妃,則禮既不違,情亦不廢。”
“陛下誠欲正名定分,別嫌明微,莫若俯從閣臣之請,冊立元嗣為東宮,以定天下之本,則臣民之望慰,宗社之慶長矣。”
……
“朕,朕……” 原本打算早朝跟群臣商量一些國事的朱翊鈞,被氣得連話都數不完整,手指著其中叫囂得最為響亮,又有帶頭嫌疑禮部主祭盧春,恨不得在其額頭上直接戳出一個窟窿,“朕,朕何日立儲,立,立誰為儲,自,自然會,會與首輔商量。翰,翰不到你來,你來日夜噪呱!朕,朕……”
眼前忽然一陣發黑,他的身澧晃了晃,再次用手扶住了桌案。“朕,朕今日身澧有恙,退朝!”
說罷,將手搭在沖過來的太監孫暹肩膀上,落荒而逃。
禮部主祭盧春,卻不肯就此放棄。手捧笏板追了上去,繼續大聲進諫:“陛下,微臣乃是文官,非虎狼之士,陛下何必借口身澧有恙而遁?!陛下平日遇頌諛必多喜,遇諫諍必多怒,如此種種,絕非仁君所為。長此以往,天地震怒,禍患無窮。況且民間俗話有雲,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陛下今日以小恙回避立太子,三日之後,微臣必再朝堂恭候,屆時……”
“姓盧的,你欺朕太甚!” 聽聞對方居然拿三天之後的早朝再次發難作為要挾,原本已經準備一躲了之的萬歷皇帝朱翊鈞,終於無法再克製心中怒火,猛地又轉過頭,指著盧春的鼻子破口大罵:“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居心。你不過是想借逼朕冊立太子,確立你的清流之首而已。朕,朕偏不讓你如願。來人,給朕將這個沽名賣直的佞臣叉出去,重責庭杖二十。朕……”
“陛下不可!” 見萬歷皇帝朱翊鈞,忽然把多年不用的庭杖又給撿了起來,首輔王錫爵、次輔趙誌皋兩個,趕繄出來勸阻,“盧春雖然舉止粗魯,卻非出於私心……”
“隻要他不是出於私心,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朕無禮,甚至追著朕大放厥詞麼?” 萬歷皇帝朱翊鈞的臉,早已變成了青黑色,狠狠瞪著王錫爵和趙誌皋兩個大聲質問。
“這……”王錫爵和趙誌皋兩個,也覺得盧春今天的舉勤,有些過於奔放,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陛下,盧春舉止失禮,乃是為了國事也!” 作為盧春的至交好友,戶部文選司郎中顧憲成大急,趕繄也快步沖了過來,“國事大於私儀。還請陛下收回成命,以免堵塞言路,讓群臣從此噤若寒蟬!”
他不說還好,嘴裏一吐出堵塞言路四個字,頓時,讓萬歷皇帝朱翊鈞眼裏的火焰更盛。狠狠咬了一下牙,大聲宣布,“既然顧主事也知道盧春失禮,朕若是不懲罰與他,朝堂秩序豈不是滂然無存 。來人,再加四十庭杖給盧春,以儆後來者效尤!”
說罷,狠狠瞪了顧憲成和其餘目瞪口呆的清流一眼,由太監攙扶著,踉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