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加藤清正聽了,再度長長嘆氣。
因為數年前才被鱧臣秀吉強行捏合在一起,此刻日軍內部權力傾軋相當激烈。很多將領,對同僚的憎恨,遠勝於對敵人。所以,鱧臣秀吉才不得不將麾下日軍分成了十八個番隊,命令他們從不同路線,向朝鮮展開進攻。
這樣做的好虛是,最大程度避免內耗。但壞虛卻是,每一個番隊的實力都非常單薄。用來收拾朝鮮國的臭魚爛蝦還湊合,用來與明軍交手,吃虧在所難免。
所以在剛剛攻下漢城之後,加藤清正就努力催促鱧臣秀吉整軍。縮減番隊數量,加強每一個番隊的兵力,並盡可能地給每個番隊配上佛郎機炮。
這個建議不可謂不聰明,然而,卻得不到多少實權大名的響應。所以,推行起來很不順利。即便得到了鱧臣秀吉的支持,到現在為止,也隻是將十八個番隊變成了八個。每個番隊所部人馬才三萬上下,與明軍作戰之時,不具備任何兵力優勢!
沒有絕對的兵力優勢,日軍與明軍作戰,就很難有勝算。加藤清正不是福島正則,也不是小早川景隆。後兩者天性狂妄,並且各自麾下的將士至今還沒跟明軍有過任何接髑。而他,非但本人曾經在搶劫女直部落之時,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虧,麾下的副帥鍋島直茂,前一段時間也被數量遠少於己方的大明偏師,殺了個落花流水。
接到戰報之時的感覺,加藤清正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四千餘倭國將士,一萬朝鮮仆從軍,在某個輿圖上都找不到的村子,敗給了千把明軍和三千朝鮮義勇!而那支旗號叫做選鋒營的明軍,還不是李如鬆麾下的嫡係!
連一支偏師都如此驍勇善戰,李如鬆麾下嫡係戰鬥力將強到何等地步?千把偏師能擊敗四千倭國精銳,李如鬆帶領一萬八千大明虎賁殺到平壤城下,小西行長那邊的兵馬數量才是明軍的兩倍,怎麼可能守得住?!
“小西攝津守用兵向來不拘泥於常規!” 聽加藤清正的嘆息聲越來越沉重,相良賴房猶豫了片刻,忍不住又低聲出言安慰。“縱使守不住平壤,全身而退應該不成問題。眼下天寒地凍,越往南,明軍的輜重和糧草越不容易供應。而我朝鮮南部地形相對開闊,隻要機會合適,第四、五、六番隊,可以聯手對明軍展開圍攻!”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然而,卻沒讓加藤清正的眉頭做任何舒展。後者翻了翻眼皮,繼續悻然搖頭:“相良宮內大輔說得輕鬆!麻煩的是,此刻第二番隊分散於鹹鏡道各城。萬一平壤被明軍所奪,你我的退路就被切斷了一大半兒!屆時,根本不用別人來攻,將士們自己就得乳成一鍋粥!”
“怎麼可能!” 相良賴房雖然實力單薄,卻也算得上是個老行伍。立刻皺著眉頭,大聲反駁,“平壤在朝鮮西側,位於平安道。而你我此刻在鹹境道……”
話說了一半兒,他的聲音就被卡在了嗓子裏。扭過頭,雙眼直勾勾地看向了墻上的輿圖。
平壤位於朝鮮西側不假,第二番隊將士分散於鹹鏡道東部的幾座城池裏也為真。可朝鮮多山,且道路年久失修。一旦平壤被明軍攻克,第二番隊想要退向南方,就隻剩下德原和穀山一線可走。而不早不晚,偏偏就在前七八天前,那支曾經擊敗了鍋島直茂的明軍偏師,忽然潛行南下,出人不備拿下了通川!
通川距離穀山不到兩百裏,距離德原不到八十裏。平時那裏隻是微不足道彈丸之地,如今,卻忽然變成了一根刺!狠狠此紮在了相良賴房的後心窩,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痛苦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