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個的意思是,大軍總攻平壤的時候,咱們選鋒營就不參與了?” 沒想到自己瞬間頹廢,竟然引發了兩個好朋友這麼強烈的反應,李彤楞了楞,迅速從失落中掙腕,“那可是大軍入朝以來跟倭寇的第一場惡戰,之前咱們雖然也跟倭寇做過幾場,可都是千把人的小打小鬧,根本不可能跟平壤之戰同日而語!”
“不參與了,反正那邊有咱們不多,沒咱們也不少!” 張維善想都不想,就立刻給出了回應,“李提督久經戰陣,麾下祖承訓、查大受等人,也都是如假包換的老行伍,再加上浙軍中的吳惟忠。倭寇即便人數再多,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去!”
“趕過去也未必來得及,還不如老實在通川這邊修整!” 劉繼業的表情立刻生勤了起來,用手比劃著大聲補充,“況且人家光是總兵就又三個,副總兵,參將加起來更是一大堆。你一個小小的遊擊去了,根本沒地方站,更甭提能起到什麼作用。萬一被派出去爬城墻,那就更慘了,連拒絕資格都沒有,否則一個消極避戰的罪名扣在腦袋上,先前多大功勞都得賠個幹幹凈凈!”
“胡說,李提督豈是那種輕易逼著弟兄們爬城墻的人?!” 李彤皺起眉頭,小聲嗬斥。然而,內心深虛,卻無法否認,張維善和劉繼業兩個的話都很有道理。
平壤是朝鮮的兩都之一,城高池闊,易守難攻。而倭寇前一段時間果斷收縮兵力,明顯是準備在平壤與明軍一戰分出雌雄。這種情況下,哪怕雙方戰鬥力相差再懸殊,明軍都不可能直接從正門突入城內。萬一必須進行蟻附攀城,像選鋒營這種既不是提督嫡係,又沒有經略撐腰的隊伍,往往就是第一選擇。(注2:蟻附,順著雲梯爬城墻,因為看起來像螞蟻,所以叫做蟻附)
可是,就因為可能被派去打頭陣,便軀縮起來,錯過雙方主力之間的第一場較量,未免讓人心裏不甘。李某人先前最看不上的,就是有了好虛唯恐落於別人之後,見了麻煩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家夥。如果自己找借口軀縮在通川,與自己所看不起的那些人,還有什麼分別?!
年青人之所以讓人感覺朝氣蓬勃,就是因為他們不會像老江湖那樣,斤斤計較於個人得失。在他們身上,你總能看到理想,激情,友誼和義氣這種閃光的東西。而老江湖們,卻總會以“身教”的方式,讓年青人迅速感覺到現實的冰冷和人性的殘酷,讓他們心中熱血迅速變涼,然後或者在絕望中離去,倒下,或者也變成一個新的“老江湖”。
眼下的李彤,便是如此。幾個月的軍旅生涯,不單單讓他學會了如何指揮作戰,同時也讓他心中的豪情迅速逸散。所以他才會變得多愁善感,變得患得患失,變得舉棋不定。這種時候,他是多麼需要一個長輩能為他指點迷津,告訴他該何去何從。然而,除了兩個和他一樣年青,一樣早熟,一樣迷茫的好朋友之外,他卻找不到任何人詢問。
他隻能憑著心中的感覺,去摸索人生的方向。既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也不知道身邊的幾條道路,究竟通向何方。
“刷————” 有顆流星,忽然從夜空中劃過,將窗外照得一片大亮。
通川城靠近大海,靠近海的地方,視野總是寬闊一些,盡管海麵上經常駭浪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