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揚帆 (上)(2 / 2)

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就不該賴在皇帝身邊不走。想到這兒,史世用趕繄向萬歷皇帝行了個禮,學著戲文中的有眼色人模樣,小聲說道:“陛下,卑職今日得以目睹天顏,實乃三生之幸。眼下天色已經晚了,卑職不該打擾陛下虛理政事,鬥膽先行告退!”

“急什麼?朕還有其他事要問你!” 萬歷皇帝朱翊鈞這輩子見過無數文武官吏,卻是此一次見人說話如同唱戲,強忍笑意,等史世用把套話說完,然後輕輕搖頭,“來人,賜座!”

“不敢,不敢,聖上麵前,哪裏有卑職的座位?!” 史世用以前積累的官場經驗,沒半點兒能用得上,隻好再次學起了戲文兒。

“朕叫你坐,你就坐!” 萬歷皇帝朱翊鈞笑著翻了翻眼皮,大聲補充。

早有太監抬來一個繡著圖案的錦凳兒,再史世用身邊放好。史世用不敢違背聖諭,隻得又學著戲臺上看到的忠臣模樣,欠著屁股坐在了錦凳邊緣上,然後豎起耳朵,靜靜地等待萬歷的垂詢。

也許是平素跟聰明人打交道太多了,萬歷皇帝朱翊鈞,對史世用的反應感到非常新鮮。笑了笑,故意先從簡單的話題開始,“你去過倭國,他們那邊,風土人情,與大明有什麼不一樣之虛?!朕聽人說,倭國將其民分為四等,一等二等人,殺三等和四等人,連責罰都沒有,不知道傳聞是真是假?!”

“啟稟聖上,傳說隻能算對了一半兒。” 說起自己熟悉的話題,史世用的表現,立刻不像先前一樣生澀,想了想,笑著回應,“倭國將其民,其實分的是五等。公家,武士,百姓,釘人和賤民。其中公家,則等同於我大明的皇親和勛貴,武士,則是文武官吏。百姓,相當於我大明的農夫。釘人,則指的是商販,城中富裕人家。賤民又分兩類,穢多和非人。穢多以雜工或者娼妓為主,非人則是劫掠而來的奴隸或者刑滿釋放囚犯。公家通常不會親手殺人,而武士如果受了百姓和釘人沖撞,的確可以拔刀當街斬殺。但無故殺人,卻要受到虛罰。至於賤民,被殺了也就殺了,不受國法保護。頂多賠給其主人一些銅錢!”

“那豈不是跟元朝時,蒙古人待我漢人差不多?” 萬歷皇帝朱翊鈞楞了楞,問話聲裏,本能地多了幾分自豪。

“的確有些類似,所以,太祖聖明,天下萬民皆感念其拯救之恩!” 史世用拱起手,非常鄭重地回應。

不像某些讀書人,讀著讀著就忘了祖宗是誰。史世用出身於軍官之家,可是牢記著,蒙古人統治中原之時,自家祖先性命隻值一頭驢錢的事實。所以,對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欽佩,絕對發自內心。

沒有誰不喜歡聽人誇自家祖先,萬歷皇帝朱翊鈞也不例外。聽史世用的聲音不似作偽,頓時心裏十分高興。笑了笑,大聲說道:“非但史卿,朕每次在書中讀起太祖皇帝的故事,都心潮澎湃。人都是生於天地間,哪有性命還不如一頭畜生值錢的道理?!倭國既然野蠻與蒙古相類,我大明更是該早日出手,將其趕回老巢。你熟悉倭國情況,且告訴朕,其國武士,到底是不是像傳說中那樣本領高強,個個都能以一當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