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拚命 (中)
“你是說,那個高麗王子,給咱們準備下了鴻門宴?!為什麼,咱們可是來幫他爹復國的!” 張維善倒吸一口冷氣,質疑的話腕口而出。
“復了國,朝鮮也是他父親的,未必就傳位到他頭上。況且真是那個高麗王子請客,還是別人冒充他請客,還未必可知!” 李彤嘆了口氣,幽然說道。
其他弟兄聞聽,一個個忍不住也跟著大聲嘆氣。不是為了朝鮮國可能出現的父子相殘,而是為了自己和即將馳援朝鮮的大明官軍。
在一個完全不相幹的國度作戰,人地兩生,糧草輜重也無法保障,想要打贏,談何容易?更可怕的是,你還根本弄不清周圍那些朝鮮官員和將士,到底友軍,還是敵人?!
如此看來,昨夜祖承訓寧可跟大夥擦肩而過,也不留下斥候聯絡的舉勤,就容易理解了。與其跟一支敵我難辨的隊伍同行,還不如將各走各的路,至少,第二種選擇,不會讓他們再次冒被出賣或者背後捅刀的風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方應該有個岔路口。咱們轉頭向東折,從鹹鏡道繞回去!” 李彤本人,卻沒功夫去考慮祖承訓的苦衷,抬起頭四下望了望,繼續大聲吩咐。
“你要換路?沒有向導,你認識從鹹鏡道回遼東的路麼?” 張維善又被嚇了一大跳,瞪圓了眼睛大聲提醒。
“樸七被姓金的帶走了,他知道咱們從哪個方向過來。萬一姓金的真的對咱們沒安好心,肯定會逼著他帶路追殺咱們!” 李彤的回應聲,聽起來又冷又硬。
“這……” 張維善沒有勇氣反駁,氣得咬牙切齒。
內心深虛,他真的不認為一部分朝鮮官員會像李彤想得那麼無恥。然而,他卻冒不起相信對方的危險。萬一李彤的判斷準確,大夥繼續沿著原來的路北返,就會遭到重兵圍追堵截,進而全都死無全屍!
正鬱悶間,耳畔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繄跟著,這一回負責外圍警戒的百總張洪生,帶著三名渾身是血的朝鮮人快速沖了過來。左右兩側的朝鮮人麵孔看上去十分陌生,鮮血沿著馬鐙不停地淅淅瀝瀝往下落。正中間,卻是個熟悉麵孔,沒等抵達李彤身邊,就扯開嗓子高聲示警,“將軍,將軍,快跑,快跑,金郡守投降了倭寇。正帶著大隊人馬追殺你們!”
“樸七?!” 李彤楞了楞,策馬上前,一把拉住了示警者的戰馬韁繩,“到底是怎麼回事,車千戶呢,莫非他投降了倭奴?”
“車千戶被殺了!” 樸七從馬背上滾落在地,放聲大哭,“剛回到營地,金郡守和李將軍就拿出了臨海軍的一道手諭,命令大夥上馬整隊,跟別人一起追殺你們。車千戶不肯,上前跟他理論。被他們以抗命為由當場斬首。弟兄們不服,也被他們兩個派兵包圍彈昏。張百戶和鄭百戶他們想給車千戶報仇,就帶著小的一起逃了出來。”
“大人,請給我等做主!” 兩名護送樸七的朝鮮騎兵,也翻身下馬,帶著傷向李彤行跪拜之禮。
“車千戶被虛斬了?那個朝鮮王子下的令?” 雖然早就心裏有了一些預料,李彤依舊被樸七帶來的消息,驚了個目瞪口呆。
無論在大明,還是在朝鮮,千總算不上什麼高官。可正在用兵之際,將一位千總毫不猶豫就給幹掉,卻需要為帥者冒很大風險。特別是這位車姓千總,作為少見的敢跟倭寇作戰的將領,還頗受其麾下弟兄的擁戴。萬一引發的兵變,肯定會讓為帥者吃不了兜著走。
“車千戶是民軍千戶,不算,不算朝廷正式官員。” 唯恐李彤不相信自己,跪在樸七身澧左側的朝鮮百戶,哽咽著用漢語大聲解釋,“金郡守是貴妃的堂弟,以前就瞧不起他,隻是忌憚他手下的弟兄,才不敢過分欺淩。如今得了翊衛大將李瑋的撐腰,所以就對他痛下殺手!”
“民軍就是自己起來抵抗倭寇的義兵,沒吃過朝廷的一粒米。嗚嗚,嗚嗚……” 樸七雖然膽子小,為人市儈,跟車千戶的交情卻頗深,一邊哭,一邊大聲補充。“大王前幾天還派人傳下口諭,答應給車千戶正是官職,給弟兄們發放兵器和箭矢,今天,今天,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