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右僉都禦史,終日以搬弄是非,誣陷他人為業。為夫躲他還來不及呢,哪有膽子碰他一根寒毛?” 王福瑞裂了下嘴,繼續苦笑著搖頭。但心中的鬱鬱之氣,終歸還是順著肚子裏的酒水,化開了一大截。
“右僉都禦史,四品言官,是北京派下來的巡樵,還是被人趕到南京督查院養老的廢物?” 府尹夫人眉頭輕蹙,雙目當中精光閃爍,“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你都沒必要跟他至氣。妾身馬上派人回娘家,告訴老太爺。自然有人會出麵跟他打擂臺。” (注1:明代經常派禦史巡樵地方,監察官員是否貪贓枉法。)
“打擂臺?” 王福瑞又楞了楞,這才想起自家夫人姓楊,出身於蘇州楊氏。雖然在大明朝算不上什麼豪門,可家中的十幾個女兒孫女,卻嫁的全都是進士。這麼多年“積福”下來,女婿和孫女婿們有的已經布政一省,有的則躋身清流。真的暗中聯合起來,甭說對上區區一個南京右僉都禦史嚴鋒,即便對上的是北京的某個三品都禦史,也有機會讓對方折戟沉沙。
“當然了!我們楊家嫁出去的女兒,可不是潑出門的水!” 府尹夫人頗具大將之風,見王福瑞好像將信將疑,立刻長身而起,“老爺不用為這點小事煩心了,妾身這就去寫信。定然要讓那賤人……”
“夫人莫急!” 應天府尹王福瑞心神打定,笑著擺手,“眼下還不到勤用夫人娘家力量的時候。那斯,那賤人正如夫人所料,是個被趕到南京督查院養老的廢物。一時半會兒,還咬不到為夫頭上。“
“那你今天為何如此沮喪?” 夫人將信將疑,皺著眉頭低聲詢問。
“唉!那賤人逼著為夫枉法陷害兩個貢生,為夫沒有答應,就惱羞成怒,聲稱要推勤朝廷廣開海貿!” 應天府尹王福瑞嘆了口氣,用盡量簡單的語言,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向自家夫人彙報。
“廣開海貿? 那還不好麼,我寫信讓娘家那邊,偷偷組建船隊就是。等開了海,就去外邊大肆采辦一番,然後運回來賺個盆滿缽圓!” 終究沒在官場上混過,楊氏夫人弄不清裏邊的彎彎繞,立刻興竄地連連揮手。
“我的好夫人,哪那麼簡單?” 應天府尹咧開嘴,大聲提醒,“這海貨價錢之所以居高不下,便是因為物以稀為貴。若是每年放出成千上萬隻船去,海貨豈不立刻變成了蘿卜青菜?同理,我這個應天府尹隻所以人人搶著巴結,就是因為手裏還掌管著有數幾張海貿文憑。若是文憑沿海各省都可以核發,非但為夫這個府尹,會少了許多意思?咱們王家今後的進項,恐怕每年也得減掉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