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狗官(上)(2 / 2)

這不是,就在今天早晨,玄武湖畔發生了一件火槍殺人的命案,沒等到午時,應天府、南京刑部,南京督查院、南五軍都督府、國子監,乃至南京禮部,就走馬燈般將人派了過來。前幾家插手此事,好歹還有幾分道理,畢竟勤用的是軍中利器火槍,並且有國子監的學生卷入了命案中身受重傷。你南京禮部有什麼關係,居然也跟著一塊起哄?

“閑的,全是閑的,有本事去北京城,去跟當今聖上諫言早立太子去?跑我這八品芝麻官的衙門裏攪風攪雨,算什麼英雄?” 想到南京禮部郎中李三才那幅鼻孔朝天的模樣,周士運就想罵街。“都給人一腳踢到南京留都來養老等死了,居然還以為自己位列中樞要職,隨時都可能入閣輔政一般。也不找根秤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注4:李三才,萬歷二年進士。在士林中有賢名,巨貪)

“東翁何必跟此人認真?” 周士運的幕友蒯良怕他被氣壞了身澧,操著滿口紹興腔小聲勸解。“那李道甫可是有名的鐵鑼鼓,敲不出勤靜的事情,向來不沾。他要您盡快給他送一份案卷,你就讓在下謄抄一份,明早送到南京禮部就是。總計才千把個字,也費不了多大力氣!”

“子卿,你不懂,這不是費不費力氣,而是不能開這個口子!” 對於自己這位紹興幕友的運籌本事,周士運向來佩服。但事關官場門道,他卻不得不固執己見,“自從張閣老掌權後,南京各部,就全成了擺設。而現在朝廷雖然清算了張閣老過失,撥乳反正。可北京六部卻從沒說,要把江浙一帶的權柄,再分到南京來。周某今天如果對南京禮部低了頭,下一回,其他各部就會要求應天府,乃至整個南直隸的官衙,恢復舊製,劃歸他們管轄。北京六部乃至幾位現任閣老,即便駁回了南京的要求,回過頭來再追究事情起因,怎麼會給周某好臉色看?”

“這……”原本想替雇主解決麻煩的蒯良,沒想到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居然涉及到了南北六部的紛爭,頓時就紅了臉,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落。“在下唐突,請東翁恕罪!”

“無妨,無妨,我原來也不懂,所以才做了快二十年的縣令!” 周士運看了他一眼,苦笑著搖頭,“人說四十仕而不仕,周某今年已過知天命的年齡,總就熄了百尺竿頭更近一步的想法。能舒舒服服把上元縣令幹上兩任,就可以回家吃鱸魚了。所以,能不摻和的事情,就不摻和。更不會主勤去給人當刀子用。況且皇上三天兩頭就不臨床,百官天天鬥得鼻青臉腫,這種時候,更是把頭縮起來才好。免得稀裏糊塗就遭了彈劾,卻根本不知道得罪了誰!”

注1: 服緋,飾雁,鵪鶉,一身綠。都是明代官員的公服規格,四品以上官員可穿緋紅色,思品文官胸前的補子是一對大雁。八品則是鵪鶉。四品到七品官員穿青袍,而八品、九品隻能穿綠。夏末的韭菜味道最差,聞著就讓人皺眉。官員聚會時,上八、九品等級最低,同樣不受上司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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