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次,與蠻夷族一起來的還有七名神秘又恐怖之人。
這七個神秘之人,統一身披繡著紅雲的黑色鬥篷,身罩一身濃鬱幽沉的煞氣,皆是令人無法估摸的強者,司以一敵七,再加上他本身受了傷又發著燒,最終不敵,失手被他等擄走了。
在吐血暈迷之前,他聽到一個將他一把輕鬆扛在肩上的高大似塔的黑袍男子跟旁邊之人嗤笑嘲弄道:“憑他,她會甘願步入陷阱前來宛丘?”
“且試試吧,反正他也隻是一枚棋子,無用……便棄之即可。”一道陰柔蛇冷的女聲漫不經心回道。
是誰?他們是誰,抓他是為了什麼目的?
她?
她又指的是誰?
司心髒狠狠揪了一下,暈睡中惶然不安著。
——
當始再次從暈迷之中醒來之時,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幽暗森森的山洞中,洞內燒著火盆,洞壁內掛著許多刑具跟鐵器,洞口冰冷鹹濕的風吹入呼呼作響,火風搖曳擺動,似鬼魅從地獄探頭張嘴嚎叫猙獰。
他不禁一怵,然而此時他被人綁在一個木架上,動彈不得。
“長得倒是不錯,隻是可惜了,腦子有病。”一道語調帶著一種奇怪別扭味道的女聲嘖嘖直歎。
始瞠大眼睛,下意識射過去,卻被眼前這些人一身肆意的邪意驚了一下,他瞳仁一窒,就在他麵前不遠處,有七道身影落入一片陰影當中,高矮不一,瘦胖區別,卻看不清楚樣貌,那一身翳翳吸盡光線的黑色鬥篷披傾垂下,隻射出七道影子觸及他腳尖前。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誰,但是始卻感到一股壓抑、血腥又冷酷的氣息從他們身上傳來,令他一時之間全身僵硬,屏住呼吸。
“你、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嗬,我們當然是我們啊,可那你又是誰呢?”女聲開始像逗貓一樣慢慢逼近始,她伸出一隻柔弱無骨的手,那隻手帶著一種幽幽綠光,指尖塗黑邪惡妖冶,嬌指著始的鼻尖,笑得不懷好意。
“我……”
“咦,你忘了嗎?你之前還一臉凶狠地動手想殺了我們,現在你怎麼能如此楚楚可憐地看著我們呢?”女聲訝異地轉過頭,跟身後的六位同伴邪邪地相視而笑一聲。
始又覺得腦袋很痛了,這種痛像細密的針一樣慢慢地紮著,刺著,他額頭幹始涔涔冒汗:“我不、我……”
女子壓了壓鬥篷帽簷,緩緩逼近始,她壓低了聲音,像對情人間的溫情呢喃般,附在他耳邊道:“你不記得了嗎?還是說,你不知道其實你身體內還有另一個人,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叫始,而你隻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裏跑來的怪物,鳩占鵲巢,你霸占了別人的身體,還常常一臉無辜可憐相,其實真正可憐的應該是他才對吧?”
“你隻會裝可憐,什麼都不會,隻會讓別人同情你,照顧你,可憐你,而實際上,你每一次遇到危險,都是他跑出來,救你救族人,而你,你說你除了隻會害怕、並安心一無所知地享受他付出的一切之外,你還會些什麼呢?”
像魔鬼的私語低喃,那個女子的每一句話都讓始頭痛欲裂,心髒噗通噗通地劇烈跳動,像爆炸了一樣壓迫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血管。
“哦,對了,你有喜歡的人嗎?”她似看不到始那蒼白怔愣到幾乎潰散的表情,殷紅的嘴唇再湊近了幾分,笑意嫣然地繼續問道。
始表情大震,瞳仁一縮一顫,似燈芯突然迎風爆裂了一般。
她笑了,若有所思道:“啊,有吧?”突然,她又話鋒一轉,似不經意般喃喃道:“那你說,若你喜歡的那個人知道這一切,知道原來你是這麼一個一無事處,懦弱、無能的人,你說,她會不會由此就厭惡你了呢?”
“亦或者說,其實她真正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始啊,你隻是一個披著別人外皮的怪物而已啊……”
始嘴唇顫抖著,突然一臉猙獰可怖地瞪著那女子,張嘴咆哮尖叫:“啊啊啊啊——”
那女子沒有半分被嚇到,反而嫋嫋悠悠地轉身,七人陰邪一笑。
“他心智已經徹底崩潰了,接下來施蠱便輕鬆得多了……”
“好了,他……已經徹底變成我們手中的傀儡了,隻要虞子嬰來……那麼,這裏將是她的葬死之地!”
“嗬嗬嗬~真想看看虞子嬰被自己千辛萬苦救下來的情人害死時,那一臉難以置信,傷心欲絕的表情呢,嗬嗬嗬~哈哈哈哈~”
淒厲的風聲如寒酷的冰湖浸體,刺骨瘮人,縈繞在耳朵像魔鬼的尖叫,令人腦膜發漲發痛,頭痛欲裂,當始如夢初醒,雙目呆滯地看著朝那片黑暗無底大海無聲墜落的雪顏女子時,他整個人雞皮疙瘩全部冒起來了,頭發一陣陣發麻,眥目泛紅,一滴血淚悄然滑落,心髒如同爆炸一樣痛不欲生。
“不——嬰——”
他倏地站了起來,像一個丟失了重要東西卻不知道該去哪裏找的孩子,蒼白著臉,急頭急腦,手腳抽搐,怪異又茫然可怖地在原地團團轉圈,時不時撓頭扯發,嘴裏一直不斷地重複地喃喃地念著:不要——嬰!嬰!你在哪裏?你在哪裏,這是夢嗎?不,這不是夢,你在哪裏?不,這是夢,一切都是假的……
他驚懼害怕地看著四周的遍地的屍骸,浸滿石體的黑紅液體,白唇顫抖著,眼神顫抖著,身體顫抖著,然後他用力地轉過頭,望著那一片足以吞噬這世上一切的黑巍巍的大海。
他瞳仁緊縮,驀然清醒了過來,但下一刻,卻又覺得自己已經死去了。
他麵白如紙,他整個身影仿佛都虛化了一般,風一吹,便會散了。
他漸漸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前不久的事情,想起了他念念不忘的女人最後是怎麼樣被他給害死的,他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怪異的喘氣聲,雙手抓著腦袋使勁扯拽,眼神淩亂地轉動著,整張臉都扭曲了。
此刻,他那一刻純美水湄的臉哪裏還有一分美態,全是被逼瘋的癲狂之態。
“啊啊啊——啊啊啊——”
“哦,已經瘋了嗎?那你還活著做甚,直接下去陪她吧!”
一道似幽冥般無聲無息的白影飄落於始的身後,卻是惰,他膚色極白,有一種慘綠的狠厲,正一臉幽冷又恐怖地看著始,接著呼嘯的風聲刮過,便一掌便將毫無防備的始直接推下了懸崖。
始沒有反抗,他就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樣,在無聲降落的時候,他張大了嘴,眼角滑過漣珠般淚水,眼底一片荒蕪。
在這一刻,他終於願意將以往他刻意遺忘、壓製的事情都想起來了。
始閉上眼睛,仿佛靈魂已經脫離了肉體,化成一道虛影飄拂在空中,他無神地望著空氣中的某一處,呆呆地無聲問道:“司,你還在嗎?”
這時,另一道虛影慢慢顯現了身影,他與始長得一模一樣,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始,淡淡道:“嗯。”
始看著司,愣了半晌,然後低下頭,哽咽得難以自己:“對不起……”
對不起,一直視你為“怪物”,對不起,因為他的貪欲,因為他的自私,因為他對司的抵觸,而讓別人有機可趁,將一切事情最終演變成這樣一場慘烈而揉碎肝腸的憾事。
“蠢貨!”司看到自己的臉露出那種脆弱悲淒的神色,難以忍受地撇開臉,罵道。
始不在意司罵他,他揚起一抹脆弱、生無可戀的慘笑:“司,我不想活了,我將身體還給你,好不好?”
司一怔,徒然暴怒起來:“不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沒有了你,我要怎麼活?”
始不懂這些:“可……”
司緩緩吐出一口氣,轉開眼,眼神卻堅毅又自信道:“是因為她吧,你放心吧,她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就這樣輕易就死在這種地方的……”
始一震,像懸崖底下觸碰到陽光即將枯萎的花,眼底原本黯淡的灰色終於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你說的真的嗎?”他激動地問道。
司看著始,一字一頓道:“等我們找到她,我們就將餘生的全部補償給她,此生……”
始重複一遍:“此生……”
司飄近始,額頭抵於他額頭,兩人雙目相視,慢慢意識相融,意識相融,同步同調。
“此生隻為她而活……”兩人異口同聲堅定而道。
九洲與殷聖的這一場大戰後……騰蛇一族複興與九洲大國簽立了和平協議並建立了獨立政權。
接著,騰蛇皇並帶著其族人再次淡出世人眼中,繼承祖先遺址不戀浮華功名利祿,變成了隱士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