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有一個從小陪伴他長大的老仆,而這個唯一陪伴的人知道了一切後,便為了替他出氣,找了一天出手教訓了那些頑劣的孩子,然後就是那些孩子的父母找了上來……其實那些孩子會一起欺負這個孩子便是因為這些大人,他們說這個孩子是一個不祥之人,他生天克父克母,是一個惡魔之子,會給別人帶來災難……”
……其實這話並沒有錯,色欲乃七罪之人,天生便是帶著罪孽而生,帶著禍世的罪責,但這種話……對於一個對於世界的一切仍舊處於懵懂階段的孩子,卻是一種滅絕人性的誘導。
魔之所以會變成魔,這是因為……沒有人給他一次站在佛麵的機會,虞子嬰莫名想起了這一句話。
“這話刺激到了那個老仆,他氣憤中從內間取出一柄砍刀,指著他們讓他們道歉,但老仆又矮又瘦又老,沒有人會怕他,他們甚至敢上前動手,老仆不甘心受辱,於是意外爭執碰撞間,砍刀掉了,卻又不知道被誰撿了,然後其中一個孩子的阿爸被捅死了,因為當時太過混亂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捅上去的,但砍刀是老仆的,所以他們認定殺人者是那孩子唯一相伴的那個老仆……”
虞子嬰沉默了。
——
“老仆被認定為一名邪巫,他頭破血流地被人綁在火架之上,那孩子想要救他,但他還太小了,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固執頑強地擋住所有人靠前……那個時候,在所有人眼裏,他是一個殺死人的邪巫的主子,亦是一個魔鬼之子,所以他們覺得他更壞,但因為他隻是一個孩子,又礙於某種特殊的原因,所以他們沒有辦法燒死他,隻用另一種發泄的方式讓他跪在那裏圍觀老仆被燒死的過程。”
“這麼做……其實比燒死他更難受。”虞子嬰眸色微暗,看著色欲。
色欲似感受到虞子嬰的視線,他望著她,笑得十分怪異:“因為他不肯跪,因為他不肯讓開,所以不論大人還是那些小孩子,便上來凶惡地推攘著他,打罵著他,他被打趴在地上,被踩貼在地上,他們罵他是一個惡魔,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但那一刻,在那孩子眼裏,真正的怪物與惡魔卻是他們……”
“錯的是他們。”虞子嬰突然道,雖然這段往事被他隱瞞了許多細節,但虞子嬰仍舊能夠判斷出對與錯。
色欲挑了挑眉:“不對,錯的是那個孩子……”他殘忍又厭惡地啐道:“他不該忍不住的。”
“不對,錯的是那個死掉的人,他被人害死,卻連真正的凶手都沒能夠指出來。”虞子嬰反駁道。
色欲水眸蕩漾冰雪之意,搖了搖頭:“不對,錯的就是那個孩子……他為什麼要反抗?他不該反抗的。”
虞子嬰覺得他這個理論很荒謬:“不對,錯的是那些根本沒有查清楚凶手,卻隨便憑喜好汙蔑別人的人。”
色欲似被虞子嬰的話逗得冷冷一笑,陰測測地道:“不對,錯的是那個孩子——”
“閉嘴!”虞子嬰徒然抽出手站了起來,然後伸手拍在了色欲的臉上,將他的臉硬生地給抬起來,仰望地對著她的眼睛:“不對,那個孩子沒錯,他不想忍受沒有錯,他想反抗沒有錯,他想尋求幫助沒有錯,他救不成人也沒有錯,他覺得那一群人是魔鬼怪物更沒錯,他——沒——錯!”
色欲被迫仰著頭,被迫著沒辦法隻能夠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瞳仁因急欲得到認同而褪卻了幾分深沉,變得明亮了、亦更尖利了,每一閃動,就像一道道閃電,仿佛帶著劈裏啪啦的聲音。
他似被她眼中的篤定與炯灼的黑色火焰給刺痛了眼睛,眼眶微澀一瞬,像幹涸得令人無法繼續睜著,為掩飾心緒湧動的酸意,他獰笑一聲:“……他是錯了,他錯在他實在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