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天空,孤涼單薄的細雪輕輕飄著,寥寥幾片似馢梨花瓣,一輛接一車的輜重車隨著隊伍吱吱響著前進,揚起滾滾的灰球,把一切都籠罩起來,在泥濘稀泥的小道上蜿蜒數十裏,黑黢黢的大山與逐漸陰暗的天色相疊相映,模糊的輪廓紋理。
扔在馬車上的東西隨著前行一動一蕩的,上麵有裝載著耙子、鐵鏟、裝蓋嚴實的小紅木桶,而輜重車上的食品則用一種特製的灰青油布密密地遮了一層,最後又嚴嚴實實地網狀繩索綁結實了,即使再顛簸的路段也不見晃動一下。
“還有多長時候才到深窪?”虞子嬰就走在輜重車旁邊,她視線越過前麵帶隊一簇簇剛點燃用作照明的火把,眺望遠方。
“估計……還得再有二個時辰吧。”
惰此時走在另一邊的輜重車旁邊,他步履輕忽無聲,行走間敝氅隨風揚起,墨發飛揚,眉睫纖長如飛,端是風華無限。
他與虞子嬰隔著一輛載車,目視前方,神色冷漠似千年冰雪層不化,他沒有張口理會虞子嬰的問話,卻是猀華看兩人又開始鬧別扭,代他回答的。
“嗱,豬妖~那個冷氏一族是不是你要找的騰蛇七宗啊?”嫉妒一副趴趴熊似地壓在虞子嬰肩背上,尖細如稚的下頜擱在她發頂的漩渦上,權當自己是一件大貓披肩使勁粘糊在她身上了。
她走一步,他就被帶著拖走一截,完全不理會他這麼一個身材瘦長如竹的少年懶壓在一個比他矮了近一個頭、且看起來更纖弱嬌小的少女身上,有多罪大惡極!
虞子嬰輕哼“嗯”了一聲,腳步沉健,半分不因嫉妒施壓的重量而耽誤的行走速度,她麵攤著一張幽淨白透的小臉,半耷拉著眼皮,像一名苦行僧一樣步度如寸般禹禹而行。
嫉妒一聽,探下腦袋,如寶石綠一樣泛著光澤的碧眸微眯,撇撇嘴失望道:“嗤~還真意外呢,我以為騰蛇七宗都很厲害,卻原來也有這麼落魄倒黴的啊……”
“騰蛇七宗各司其職,各職不同,有其勢弱者,當然亦有其盛。”虞子嬰抬起眼,斜了他一眼,冷冷道。
冷氏一族韜光養晦是為了隱藏其特殊能力避開殷聖,但虞子嬰猜測冷氏一族族人不善攻,想必是屬於技術專攻類型,這類型的人若無強大勢力庇護,本就是弱羔一樣容易受人欺淩。
聽得出來虞子嬰因為聽到他貶低冷氏一族而不高興了,同時,嫉妒也表情不高興了,他陰沉下臉,少年乖戾漂亮的臉上似塗了一層黑釉,他勒著她脖子,咬牙切齒道:“死豬妖,你從來就隻對別人偏心眼兒,本殿勒死你這根呆木頭,勒死你你你你!”
虞子嬰理都沒理他,雖嫉妒嘟囔著想要勒死她,但手上的力道卻很輕的,光他自己在那裏表演、用力、猙獰了。
“別鬧!”虞子嬰被他鬧耐了,便抖了抖肩,嚴肅道。
嫉妒一怔,被這兩個類似大人警告頑劣孩童的字眼還雷了一下,他一臉受辱地直瞪瞪地看著虞子嬰一會兒,最後從鼻子裏哼嗤一聲,便將腦袋直接埋在她頭頂發間亂蹭一番,再次扮成挺屍樣讓她給拖著走。
相比起這一邊的鬧騰勁兒,另一邊車旁的人卻是安靜得落針有聲。
猀華走起路來都是癲顫著腳尖的,天知道他身邊這一位大爺看到仙女跟那個東皇國的嫉殿那“打情罵俏”的場景,已經越來越冷,徹底淪為一尊冰塑,他周圍不可避免地刮起了冷冽的狂風暴雪,一片重災區地界,誰挨近了誰倒黴。
“虞、虞姑娘,眼看入夜了,咱們這樣已經走了近一日了,何不休息一下?”
猀華的心髒實在受不住了,立即舉手建議道,想是怕虞子嬰會對這個提議反對,他又快速地補充了一句:“前麵不遠就是毒蛛巢穴,夜晚路黑太過危險了,我們休整一夜,先派人去前麵徹查一下路線跟地形,中原人不是有一句話叫磨刀不誤砍柴功嘛,我想,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惰淡淡地瞥了猀華一眼,在他冒了一頭冷汗之際又移開了眼,神色幽邃地望著前方的黑色遠處,並未開腔一詞。
虞子嬰考慮了一下,點頭:“好。”
猀華聞言大喜,立即跑開惰皇那暴雪區冰凍三尺的範圍,走到前方那一隊人馬著手安排。
在猀華安排好人手探路,又鋪好坐氈燒好篝火煮上一鍋青菒麵兒加地苔當晚餐,便果斷地跟其它人擠到一堆,裝模作樣地在整點檢查輜重車內裝載的神秘物品,趁機找借口不再回到惰皇身邊了。
“嫉,我剛才看到獐子了,我們今晚吃那個。”虞子嬰伸手指著一片黑漆漆的枯樹林間,剛才她好像無意間看到其一縱而閃的身影。
嫉佻了佻眉從她身上站起來,心底還揣著悶氣,本想說這種事情憑什麼讓大爺去幹,但望著虞子嬰抬起看向他的一雙幽沉而純粹平靜的雙眸時,心底就像被涼水澆了一下,什麼火都熄透了,哪裏還有一絲不甘不願,他故作傲嬌道:“好!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本殿下就勉為其難地去一趟!”剛說完,他突然想起什麼,臉色在火光的映襯之下,陰著幾分陰森,他不放心地瞄了惰那邊一眼:“不過,我離開之後……你不準跟別人隨便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