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侍衛將仙鶴斑妃竹席簾卷起,牧氏兄妹將左右摒退後,掩簾雲母屏避斜陽毓照,虞子嬰靠著鑲嵌花樣騰漆椅一坐定,便攬過一壺瀉下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牧驪歌攏了攏疊衣連襟豎領坐下,就著她手邊把著的糯麵紫砂茶壺,替自己斟滿一杯,亦是一口燜了。
靜默良久,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對視一眼。
“曉鳳,皇兄怎麼覺得景帝……好像對你有興趣?”
“那種貓逗老鼠的興趣?”
“……這也總比那無視來得好。”
“……”
——
十階高台之上,穿著一身紅斕魚袋官服的胡萊躬身上台,他先朝祖帳金繩半攏內的景帝行禮後,便走向一旁禮官處接耳嚼語一番。
禮官側耳頷首,然後帶著兩名宮廷內監走到高台前緣,迎著鮮豔幡旗展揚獵獵,千裏碧空一望無垠,他引頸啟聲道:“今日良宴會,為謝諸國迢迢而遠行至,現景炙炎蒸,盛夏三伏,願接下來的羈旅喜宴會,共襄盛會乘棲夏涼一曲。”
禮官一番文縐縐的席會開場白後,胡萊顛著步履喜顏逐開地走到高台一旗垛旁,從石基石麵凹進一四方內陷,他雙臂幾近沒入,從諸國席位瞧不清內部具體操作,隻見他做了一個朝右用力扭動掰轉的姿勢……
隻聞轟隆隆一陣嗡耳聲,眾人訝視先前眾國公主試閱的中央地段位置石岩地板十分有規律地一節凹一節凸,哢哢就像魔方一樣迅速重整拚圖集結完畢後,變得一塊豆腐般平滑齊整的舞台,舞台背後重疊起來一層似綠葉鱗片般背幕牆,在陽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輝,無燈彩光自轉。
從背景牆的左右兩旁一群荷衣霓裳春羅袖,舞鳳髻蟠空,嫋娜著腰肢的妙曼女子蓮步手抱琵琶輕移至舞台,背景牆那隨著動影移動疑折光鏡一樣,折射著光彩流溢映在舞台各個角落。
就在她們抱著臂長琵琶統一整齊擺好舞姿時,驟然從地底深處一陣鐵鏈沉重拖動機械摩擦滾動的聲音。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中,那回字中央地陷齁齁地拔地騰起,隨之一陣似輕綃般的乳白氣霧環繞台基,冰霧似遊魚在清溪中惝洋,流動輕靈如仙闕宮樓之氣、變化無窮、宛若遊龍、翩若驚鴻。
從景帝帳帷高台兩側,鋪著巨幅的紅色地毯,宮廷樂師頭戴圓帽,一身紅衣如火花彩雲般流潺而出,行走前,樂聲似潮水般地奔騰而出,神妙的旋律回響在全場的上空,仿佛是一股仙樂,旋徊在高低起伏的廣場上恣意奔瀉,忽而急流滾滾,忽而柔波綿綿,高亢激越時飛濺入雲,低徊曲折時如墜幽穀……
舞台上的樂伶淺笑手滑琵琶,轉軸撥弦三兩聲,甩袖足舉旋身……
“哇~”眾人不由自主地起身,目光新奇驚歎地盯著這奇妙盛放的舞台。
“那是什麼?怎麼會有煙霧飄出來?”
“這台基竟能夠自動排列升起,簡直太神奇了!”
場上場下皆一片議論喧嘩,聲聲接耳不絕。
牧驪歌吩咐兩側將竹席簾卷起,迎陽時微噓眼睫,亦看得目不轉睛,眸含流光精色,不住讚歎:“真不愧是朝淵國!如此新穎獨特的舞台,像這種前所未聞的表演方式也隻有他們才能夠做得到。”
舞台上的煙霧類似幹冰反應,幹冰是二氧化碳固體,溫度大概有—20度以下,當將它置於常溫下,就會馬上升華,升華時,會吸收大量的熱,導致周圍空氣的溫度降低,從而使空氣中的水蒸氣凝結,形成水汽或者冰霧。
虞子嬰眼眸訥訥一轉,精密如機器般冷靜的腦子就像一部超智能的電子解答字典,迅速給出了準確答案。
至於舞台石基能夠自動升起,自然隻是運用了機械力,虞子嬰在貪婪城便曾聽聞景帝暗中培育了一支秘密組建的機巧創造隊伍,其中以有第一機巧師著稱的胡萊為領首,如今看到這別出心裁的舞台建造,看來傳聞並非空穴來風。
她跟胡萊曾有過一麵之緣,他手工所製造的腳踏滑板到今令她記憶猶新,她估計此等奇思妙想,超前意識的舞台定是他的主意。
在新奇妙幻舞台上觀賞載歌飛舞,諸國亦漸漸忘卻了稍前的種種不愉快,目不轉睛地投入頎賞朝淵國奉獻的精彩表演中。
隻是,暗中亦有人無心於此,洶潮礁藏。
“皇兄,你看那一群打扮得怪模怪樣的人是誰啊?”虞子嬰側過身子。
牧驪歌聞言,順著虞子嬰的視線望去,隻見廣場上有一群氣質迥異的高大身影蜿蜒而行,他們統一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寬大鬥篷,腰間束著一條金色絛帶,戴著黑色手套,垂頭疊臂,像一名名苦行僧般禹禹而行,那孤絕淡漠於世的飄渺虛無氛圍縈繞其中,仿佛連炎炎烈陽落於他們周身都無法明媚,顯得黯淡灰色。
一行人分列並排成兩行,領頭一人,踏著一條猩紅地毯朝著景帝高台方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