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直靜靜盤身的黑蟒突然動了,虞子嬰全身炸毛一樣緊張地豎起,猛地回頭,卻並沒有感受到任何威脅,隻見黑蟒高大的身體在她麵前伏下,腦袋抵於她腳前。
虞子嬰愣了愣,心中冒出了一個荒謬卻又覺得很符合現在情況的想法,她嚐試伸出一隻腳,看它沒有反抗或暴怒等負麵情緒,接著又踏上另一隻腳,就這樣緊張又新奇地踩在它腦袋上了。
這時它動了,緩緩移動蛇軀升高,直到與鳥籠相同高度,才停了下來。
這巨蟒真成精了有木有?!虞子嬰瞠圓了眼睛。
“你叫什麼名字,我的族人。”
女子看到虞子嬰站在她的麵前,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唯恐嚇到她一樣。
虞子嬰這才將注意力再次放在女子身上,猶豫了一瞬便道:“虞子嬰。”
“子嬰啊,很適合你的名字。”她微微一笑,另有一番動人氣韻,但那白細得幾乎透明的肌膚卻有種即將破碎的淒美。
眼前的黑肥少女,雖然沒有他們騰蛇族曆來驚人的美貌麵龐,但是那雙眼毫無疑問是屬於他們一族的標誌。
虞子嬰微微眯睫,開始運用黃金瞳查看她的身體,竟驚詫地發現她的身體內除了一般人擁有的紅色、紫色、綠色氣帶,還比別人多擁有了一種——玄色。隻是這種玄色並非飄拂於頭頂,而是像一層薄膜淺淺地籠罩在她周身。
就在虞子嬰研究那玄氣究竟有何特別時,女子伸出手探向她,那纖細的手腕看似不具任何危險性:“子嬰,能幫我一個忙可以嗎?看在我們是同族的份上。”
同族?她跟這個女人嗎?虞子嬰表示她雖然並不討厭這個女人,但是卻不表示她喜歡一個陌生人用這種理所當然熟撚的態度來拜托她做事。
看得出來她曾經或許身份不俗,無論是她的言語談吐舉止都顯得優雅得體,還是那種隻詢問答案卻不給予別人同等待遇的習慣,至少她連名字都忘了告訴自己。
她剛才一直說她們是同族,是指騰蛇族嗎?這個騰蛇族她曾聽嫉跟青衣侯爭鋒相對時提到過,她記得這個族群不是早就被什麼勢力滅族了嗎?
再者這具身體的生父是宇文弼,鄲單異姓王,難道說宇文弼或者是他夫人其中之一是騰蛇族的人?
腦子裏一大堆疑惑,且不等虞子嬰給出答複,那女子伸出的手突地柔軟似蛇身,纏住她的手臂不給她退縮的時間,張嘴便在她手臂撕破的傷處一口咬下。
虞子嬰隻覺有兩顆尖銳物體深深刺入她的肥肉裏,她擰眉張嘴,由於她感受不到痛意,所以可以更清晰地分辨別人行為惡意與善意。
很明顯這個女人正在做的事情並不存在著什麼惡意,可她想做什麼?
那纏著的手臂悄然鬆開,她鬆嘴後立即用尖銳指甲割破手腕處,那是一條動脈趁著血尚未洶湧而出時,迅速抵於被她咬破更深的傷口處,奇怪的是她的血沒有流出來,反而好像有什麼熱流潺潺流進她的體內,滋潤地沁入她的每一寸經脈。
身體的異樣令虞子嬰皺起眉毛,她看向那個女人,她額間突現三枚呈圓的逗號印記,印記是深紅色,鑲在那張清透空靈的麵容上,更襯得她神秘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豔而不俗。
“你……”
隨著那股熱流不斷地傳輸,虞子嬰驚詫她身上那層玄色的薄膜漸漸減淡,直至最後全部消失不見了,而她的頭頂漂浮的紅、紫、綠氣帶也極速遽減,有一種嬌美枯萎的前奏。
“你隻有騰蛇族的一半血脈,如今我將的我全部都賦予你作為報酬。子嬰,幫我,幫我去朝淵找到我們騰蛇一族最尊貴的公主殿下,替我告訴她,千萬別相信她身邊的人,屬於騰蛇族的秘密絕對別隨便透露,不要讓她,被那些皇朝的人傷害,還有,原諒我不能親自前去拜見她……”
女子鬆開了虞子嬰,語序有些淩亂,她脫力地軟坐在鳥籠裏,淺緋色仙裾裙散落一地,如凋零的花瓣,她嘴角流著一道血痕,臉色慘白如雪,美眸噙淚,苦笑地看著虞子嬰。
虞子嬰瞥了一眼鮮血染紅的傷口,那裏有她的血亦有這個女人的血,她眸色緊縮幾瞬,卻不知道她原本漆黑的右眼已經變成跟女子瞳仁一樣的顏色了。
一種碧綠透澈的色澤。
“我的族人,希望它能幫你渡過一切劫難,怎麼運用你不懂亦不需要著急,以後會明白的,隻是千萬別告訴別人,還有……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她欣慰地看著她繼承過去的瞳色,要知道像這種血脈強行過繼,並不是人人都能夠成功的,如今如此順利連她都很驚訝。
或許這就是緣份吧,在她那樣苦苦絕望地哀求上天的時候,她便出現了。
女子雙眸雖然盈著淡淡笑意,那一雙幽碧的雙瞳較之原來更加黯淡幾分,幾乎快被洗滌成慘淡的灰白色了。
虞子嬰蹲下來,與她平視,看著她如今這副行將就木的模樣,微微耷拉下眼皮:“雖然這是一場強迫性的交易,不過我既然得到了你的全部,我承諾會將你的話傳達給她的。”
族人嗎?不得不說,能打動心硬如磐石的虞子嬰,便是女子這種對族人竭盡全力的維護。前世她是由虞氏一族跟祖母們耗盡心力才撫養長大的,所以她亦能感受到這個女子對族人的那種無私愛護,不惜拿出生命為代價來睹一個可能。
看著她認真承諾的目光,女子恍惚一瞬,眼角滑落兩行清淚,她蠕動著雙唇:“……謝謝。”
“你為什麼要這樣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虞子嬰不明白,她並非一定得選擇這種自殺的方式來達到目的,她甚至連求救的意念都失去了。
或許是覺得虞子嬰比她想像之中更特別,更值得依靠,不自覺女子袒露了她心底最大的秘密。
“因為我已經活不了了,我在體內種下了同心蠱,隻因為愛上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一個根本不屬於我的……愛上他,這就是我該得到的懲罰,我已經不願意清醒地活在這世上……”
“要我幫你告訴他嗎?”
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她不懂,可是虞子嬰覺得她話中的“愛”一定是一種痛苦的東西,因為她現在的表情好像是快在哭了。
“哈哈哈——”女子聞言突地笑了,她冰冷的手撫上她的臉頰,盯著那雙純然幹淨的眼睛,眸光如水一樣溫柔:“子嬰,你真可愛,能在死前遇到你,我死而無憾了。”
她勾起無血色的嘴唇,視線望著那一輪妖異紅色月亮,喃喃細語:“我想,我的死即使不能令他心裏難過,至少也能讓他的身體受傷片刻,我想為我的愛在世上留下最後一點痕跡……”
他不愛她,隻是利用同心蠱來控製她的心、她的能力,她知道他根本沒有喝她遞過的血,所以即使她死掉了,他也不會死的,隻會因為雄蠱失去雌蠱伴侶而痛上半天。
“我叫素汝……他可曾記住過……”緩緩闔上眼睛,她嘴角的笑容苦澀而悲涼,頭輕輕靠在鐵籠上,銀白的頭發像是雪白的喪服一樣鋪滿她全身。
她死了。
最終總算知道她的名字了,虞子嬰拍拍腿,站了起來。
她記得青衣侯曾說過,他已經找到騰蛇族的皇族,那麼最終她還是要跟著他去朝淵國才能找到人嗎?
一想到青衣侯虞子嬰不免生出幾分怨氣,分不清是因為他遺棄了她,還是她醒來看不到那張冷魅陰柔的麵容。
突地,虞子嬰感覺全身抽搐一般難受,她垂眸一看,她那藏在皮膚下的血管竟突起一截一截,像是沸騰的熔焰跟冰川相撞,感覺身體一半忽熱一半忽冷。
“呃啊!”她佝僂下身子,像抽筋一樣伸展不開四肢,那湧動的血液很快便找到了目標,隻覺下一瞬全部都衝擊至她的右眼。
“啊!”突然痛得厲害,她蜷縮著身子躺在蛇首上,撫著左眼忍耐著,她自已看不到,之前那隻從女子血脈中繼承的綠瞳,漸漸被縷縷霸道細勢的黃金色吞噬,最終彙聚一片奪目耀眼色澤。
素汝猜測過虞子嬰的半血脈很強,但卻怎麼也不會想到她體內的血脈竟強悍到,即使是她騰蛇族的大祭師血脈也會被吞噬掉,還原它的本色血統。
片刻,虞子嬰喘著重氣,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霸氣而凜然的璀璨黃金瞳,而黑蛟第一時間便感應到了,隻覺從她身上壓製下來的磅礴王者威壓,令它就像被無形的手束縛,不敢存在絲毫反抗的情緒。
它迅速趴下,而其它的蛇此時不需要任何指令,全部伏低,萬聖朝拜,若之前它們的舉動是示意著尊重,那麼此刻更像下位者向上位者的恐懼臣服。
遠遠看去,隻覺漫山遍野的蛇群,都聚攏臣服在一名黑胖少女腳下,那場麵絕對震撼!
——
虞子嬰被血脈吞噬折騰昏了一會兒才悠悠轉醒,她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之前總是左眼會時不時地不舒服,現在卻連一直乖乖的右眼都開始鬧別扭了,她到底攤上了一具什麼悲劇軀殼?!
她現在仍舊在黑蛟的腦袋上歇著,說來也神奇,這黑蛟除了一開始對她殺氣騰騰,之後就像家養的獸類一樣,一直很聽話也沒有趁著她昏過去將她吃掉,反而溫順地保持原樣,等著她醒來,至於之前漫山遍野的蛇群卻消失了。
不由得她對這條黑蛟產生了些許興趣,若不是知道它早已經被別人馴服了,她真想將它收為寵物,以後無論打架,嚇唬人,作為代步工具它都是絕佳的選擇。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