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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斜撒,魚鱗雲片片鮮明於硝煙濃霧滾滾中,似不安翻騰洶動,咆哮掙紮。
榆汝城堅固土牆城樓,上麵摩肩接踵的鄲單士兵不時朝下探望,心驚膽顫,即使氣候即將進入初夏時節,他們一個二個依舊寒白著臉,一頭冷汗,手腳攥緊槍直哆嗦。
城樓上那一片深藍,濃鬱密布得就像巍巍黑色地獄生物一樣靜立不動的朝淵兵馬,旗幟獵獵翻飛,如捕捉獵物的雄鷹盤旋——
鄲單士兵怯怯相覷一眼,便將視線投向依舊持著關武大刀,身軀如一座大山寬廣英偉的宇文弼。
宇文弼麵覆一層冷寒,一雙犀利雙目緊緊盯著下方朝淵前排那一縱列隊騎兵,他們每一個人都造型不一,有手持各種兵器,血滴子,子母連鎖弩,七星槌,千段鞭……那是東廠青閻殿的十二鯨騎。
來者果然是那個傳聞中的青衣候啊!宇文弼疲憊地閉上眼睛,仿佛一瞬間老了幾十歲,悲涼的麵容露出一種萬物湮滅的苦笑。
宇文煜跟宇文曄兩兄弟換上了鄲單戰甲,一左一右神色錚錚不屈地站在他身邊,留意到父親那痛苦的目光,他們亦順線望去,看到那羅列在城門,帶著一種強大生物俯睥鄙夷,休閑的十二鯨騎,亦是心中一涼,半晌無法言語。
連朝淵東廠青閻殿的十二鯨騎的來了,他們鄲單已經在劫難逃了!
若鄲單真的被滅國了,那他們這些鄲單人又會變成什麼樣?
或許會變成別國的奴隸,或許會落地為寇,或許會被販賣成青樓花街,黑窯苦力……
誒~一聲悲涼的無限歎息,就跟那漸漸將鄲單榆汝城籠罩的陰霾一樣,久趨不散,充滿不詳與沉重。
城中很多京官將領已經暗中帶著家眷潛逃了,而寧家跟鄭家軍就偷偷地想潛出城,去調兵詢求支援,但無一例外都被朝淵士兵們殺了,而一具具屍體就用架子車吊在空中,一排排展示炫耀性地向城樓方向,借此警告城中人一旦敢逃,必死無疑。
城樓上快馬加鞭的聖旨送了一道又一道。
一時言戰,一時說降,朝令夕改。
從聖旨上那潦草的字跡,跟混亂的語序看得出來鄲單朝廷已亂,如一盤難以聚整的散棋。
滿城風雨皆兵,城中百姓哭嚎聲傳遍了整個天空。
經過一日一夜的僵持,士兵們的心理防線早已被突破,從一片漆黑的夜晚等到天亮,他們都抽嗒著,想幹脆直接跳下城樓摔死,也比這種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吊著。
可當他們心中期盼的事情真正成真了,那種被凝聚一層層疊加的恐懼,瞬間飆升至頂端了!
隻見一直如潛龍勿用的朝淵的兵馬不再蟄伏了,他們開始動了,鼓聲如擂,嗚聲大作——
“啊啊啊——將軍!朝淵,朝淵要,要攻城了!”
“怎麼辦啊!我,我們怎麼辦!”
城樓下的鄲單士兵一瞬間便沸騰起來,因害怕而撥尖的嗓音在城樓上回蕩不止,他們慌張地一跑便匍匐地摔倒在宇文弼跟前。
宇文弼臉色難看,風聲嘯嘯虎聲吟:“能怎麼辦!戰!”
要讓他眼睜睜地看著鄲單在他手中被滅,還不如戰死來得痛快!
“爹!”宇文煜跟宇文曄一左一右抓住他的雙臂,一臉震驚。
“等等,等等,大將軍,朝廷又來旨了!”
從樓梯手腳並用跑上來一個信息兵大喊。
“慢~”
一道尖銳高亢的嗓音隨之響起,宇文弼一怔,虎目一凜,撩袍一躍便俯衝下城樓,但見街道兩旁官兵林立,朝廷各官員身後帶著一隊宮侍護衛,簇擁著鄲單王、其王後、妃嬪,慌容失色地趕來。
“開城門!”鄲單王揚臂,顫抖著聲音,高聲吆喝一聲,而早就等著這一刻的守門將,就怕朝淵軍等不及殺進來,連忙頷首,連不迭地將城門開門,約十個士兵一左一右費力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