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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7月8日 周二
羅家坡村
奶奶最終還是走了。就在孫盼將她送來醫院之後的一個月後。
當天醫生就通知了孫盼奶奶的檢查結果,奶奶的肺癌已經到了晚期,癌細胞早已擴散到全身,她每一分鍾都在承受每一寸皮膚病變的痛苦。
那個接待她們的好心醫生為孫盼墊付了檢查費和掛號費,他見孫盼太過可憐,就從頭到尾隻字未提。
絕望的小女孩背著奶奶走出醫院,她沒有再找車,也沒有再哭。她背著奶奶走在回村裏的路上。一步。一步。從中午走到了晚上,又從晚上走到了淩晨。
到家之後她盡量將奶奶照顧得無微不至,她每天天還未亮就起床做飯,分別照顧奶奶和父親吃完之後便出門乞討和拾荒,那幾個看她可憐的嬸子偶爾會讓她做幾件跑腿的小差事,回報便是幾毛或幾塊的零錢。
到了中午,孫盼會準時回家做午飯,照顧父親和奶奶吃完後她又會出門努力去賺能賺到的任何錢。
隻有晚飯她會很晚才回來做,因為村裏為數不多的幾個館子都會有客人在很晚才散席,他們每每會留下一地的瓶瓶罐罐,那些都是她的寶貝,哪怕是裝白酒的紙盒她也不會放過。
奶奶這天在床上咽氣了。她獨自背著奶奶走到山崗上選了一塊平坦的地,用家裏那鏽跡斑斑的鋤頭挖了極其簡陋的墓穴將奶奶安葬了。
她認識的字很有限,於是隻能請平時愛看書的徐嬸在一塊木牌上寫了碑文,將木牌插在了墳前。
在奶奶去世的第二天中午,孫盼剛回到家裏想給父親做飯,卻發現院子裏站著兩個男人,那兩人她都認識,一個是開小賣部的瞿老三,另一個是父親原來的賭友黃解放。一年前當街打她的正是那個瞿老三帶的頭。
瞿老三一見孫盼走進院子便馬上咧嘴露出了滿口的黑牙笑道:“呦呦!我們小乞兒終於回來啦!”
正在掏耳朵的黃解放也笑道:“瞧瞧!這小模樣,真是越出落越水靈啊。天天要飯還能這麼水靈,這要是養在深閨……”說到這裏他吞了吞口水。
孫盼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這時,堂屋中走出一個光頭男人,他手裏還拎著一個人,那人被他薅住衣領,雙腿曳地被一步步拖拽出來。
這個光頭男人孫盼也認識,正是本村的惡霸王麻子,而他拖拽的人正是她的父親孫守平。
“你放開我爸爸!他都殘疾了,你有什麼話不能在屋裏說嗎?”孫盼怒道。
王麻子笑著鬆開了手,孫守平痛苦地倒在了廊簷下方的台階上,王麻子笑道:“好!你們看,我聽小丁跟我說,很多客人就喜歡這種辣的!尤其是這種又嫩又辣的。好多大城市的老板專門好這口,都是肯花大價錢的!”
孫守平頓時聽懂了王麻子的意思,在地上作揖哀求道:“王哥!王哥!我懂了,這幺兒你要你盡管拿走!隻要我倆的賬平掉就好了嘛!”
王麻子和兩個馬仔頓時哈哈大笑,王麻子對孫盼說道:“你看你看,這是你爹把你賣給我的,你現在可是我的合法所得。”說罷就走下台階想要來抓孫盼。
孫盼雖然年紀小,可那些“又嫩又辣”,“大城市的老板”,“好這口”等她也能聽出來絕不是好話,父親今天竟然直接把自己送給了這大流氓來頂他的賭債。在奶奶走後,孫盼以為不會再有什麼更絕望的事情找上自己了,可今天老天卻還是給她狠狠地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