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綰不知道的是,在她發愁之際,京城周邊的縣城...湯山縣的一處官營冶鐵所內,正在發生暴動。
起因是一對住坐鐵匠父子因對管理不滿,跟調官(管理協調工匠的人)發生衝突。結果呢,引起所有鐵匠共鳴,所在爐場內近乎一千人的工匠中,有三百多人,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計,起身響應。
完了,這事大了。
被這裏的一把手正八品的大使定義成暴動,上報附近官府請求支援。官府很快派人來,正欲將肇事者抓走嚴刑拷打,以儆效尤。
這對父子是什麼人啊。
兒子才十七歲,大冬天赤裸上半身連件衣服都沒有,瘦的皮包骨,前胸後背刀傷鞭傷無數。老子,雖才不到四十,但瘦弱不堪,頭發花白。重病纏身老的像是六十歲了一般。若不是兒子扶著,那奄奄一息的樣,讓人懷疑下一秒就要倒下。
雖然被官兵包圍了,但兒子卻無所畏懼。曬的黝黑的臉,五官精致,眼神如炬,“既然老天不公,不給我父子活路,今日我們也不想再受這等剝削之苦。”他俯身,看著進氣多出氣少的父親,“爹,孩兒不孝,不能給您養老送終了。兒子想跳入這高爐之中,不知道您要與我同去否?”
此情此景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周圍的匠人們無不感同身受,默默垂淚。他們那單薄的身形,營養不良的臉,滿是黑灰和凍傷的手,無不說明...這裏,比人間煉獄好不多少。
他們的眼中無光,他們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他們一代為匠世代為匠,隻有這永遠幹不完的粗活和少的可憐溫飽都難以維持的補給。
莫說他們沒能力娶妻生子,就是有,也不想生了。這對父子就是個典型,爹為官家貢獻一生,因為吸了過多的毒氣疾病纏身,成了藥罐子拖垮了一家人。
娘,因為沒錢,生了病活活拖死了。
如今,眼見兒子長大可以獨當一麵,想說是不是能換來親爹免服役。
當時那調官的嘴臉,簡直了。“不行,律法規定每月至少上工二十日,你們憑什麼例外?嗬嗬,想例外,可以。交銀子!一人一年五十兩,童叟無欺!”
你以為交錢真的就不用幹活了嗎?
這兒子好容易給老爹籌措到五十兩銀子上交給調官,可是呢?當爹的隻享受了三個月的休息,這不,最近又被硬拉了過來。
然後調官怎麼說的?
“哼,想休息可以。延後到明年。但今年工部鐵器要的急,匠人不夠,來,先幹著吧!”
這就是父子倆要鬧的原因。兒子不鬧,爹活不過幾日了。每日重體力的勞作就是好人也達成困難。更何況監官管的嚴,稍有質量不合格就要鞭笞。這誰能受得了?!
兒子年輕氣盛放出狠話,爹也沒了活的意願,“咳咳咳...好,爹...跟你一起!”
倆人相攜往高三米的高爐去了。誰想,竟然沒人阻攔,甚至來的官兵還給讓開路,臉上不懷好意看笑話。冷漠至極。
眼見兒子先爬上高梯了,卻忽然...
“咦?人呢?”
周圍的監官,調官,作頭和官兵什麼的,全部驚了。甚至有的不可思議的揉揉眼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