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頂上,仍舊是一個粉色的燈,被風吹得一飄一飄地,奇醜無比。
而距離兩條街的七王府,自藏花閣到七王府,路兩邊竟點著粗粗的大紅蠟燭,一路延順至七王府門口。
雪冥勾了勾唇,“南隕城成了王,不再收著手段,還真是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那藏花閣到七王府的蠟燭,不是他命人安置的,又能是誰。
“這人真是酸得掉牙,以景鬱的能力,還能怕黑不成?”
“不過,遠遠這般看著,倒是不錯。既是能名正言順的表達愛意,又憑何不能讓心上人知道?這一點,南隕城確實幸運。”
雪冥難得如此多話,可身旁人卻是悶頭喝酒,一句話都不說。
一張臉麵無表情地板著,眉心緊蹙,晃眼一看,初識之少年已帶了些硬朗輪廓,肩膀寬了些,手掌也大了些。
眉宇之間不再像以前那樣清澈得一眼就能看透,仿佛其間壓著些不能與人說的秘密。
就連他,也看不清了。
隻這麼一會,牧野手中酒壺已去了大半,等雪冥發現的時候,少年早就眼神發虛,兩頰緋紅了。
他一把奪過牧野手上的酒,“這酒是五十年精釀,需得慢品。如此豪飲,便是我也得醉,更何況你酒量本就不好,不許喝了。”
牧野嘿嘿傻笑,撲過去搶酒,“要喝,給我。”
醉酒的人力氣都大,怕傷到牧野,雪冥沒多做反抗,任他把酒奪了去。
反正已經醉了,再醉些也無妨。
雪冥稍稍放鬆,手肘撐在房頂正脊上,那正脊比他二人坐的地方正好高出一掌距離,後腰也靠在上麵。
兩條腿,左腿彎曲著,右腿隨意伸直,一襲白衣,身側靠著黑衣少年。
雪冥難得如此隨性肆意,全身都舒展而開,任由冷風自衣服縫隙裏鑽進鑽出。
修長的手指在酒壺上輕點,望著那紅燭照亮的道路,微微愣神。
牧野就著搶酒時候的姿勢,腦袋靠在雪冥腰側,懷裏抱著酒壺,呆呆的望著天,仿佛有無盡愁緒。
兩人都在發呆。
雪冥最先回神,擔憂地碰了碰牧野的臉,“怎麼了?還在生氣?”
牧野垂下眸,搖了搖頭,叫他,“大雪球。”
“嗯?”
“你不是說你的院子隻有我跟你一起住嗎?你怎麼又要旁的人陪你了?我陪你不夠嗎?”牧野聲音帶著委屈。
滔天怒火之後,剩下的,也就隻有委屈了。
雪冥垂眸看著少年的頭頂,回他,“夠了。不需旁人,你……夠了。那不過是流麟開的玩笑,你莫要往心裏去。”
牧野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可是我這心裏總覺得慌慌的,我怕你以後跟別人一起,不跟我一起了。”
“我不是說過,會一直照顧你的。”雪冥聲音輕柔,知道這人是醉了。
若是話說重些,隻怕要哭。
可醉酒的人不依不饒,“一直是多久?”
雪冥低低吸氣,仿佛鼓足了畢生的勇氣,嘴角勉強上揚,“一直,自然……自然就是一輩子。”
玩笑一般隨意,隻是這玩笑,怎麼看都透著僵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