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爭辯,“怎麼會?要欺負,也是我景兄欺負南隕城!小爺聽藏花閣的說書先生講過,兩個男子若在一處,是必須要分個上下的!”
說著,他自顧自地分析起來,“雖說,說書先生說我年紀小,不曾告知我為何要分上下。
但是我私下琢磨著,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分,在上那人一定是二人中占主導地位的,我景兄這麼厲害,定然在上!”
雪冥輕輕歎息,忽而看到牧野身上的衣服,問道:“怎麼突然開始穿黑色?”
牧野愛白衣,說是這樣更像大俠。
時常還嫌棄雪冥跟他穿一樣顏色的衣服,雪冥也隻有以狐裘唯有白色為理由搪塞了他。
如今……這人竟是一身黑,顯得整個人銳利了許多,有幾分殺手的冷酷影子。
牧野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昂起頭,“若要在雪山生活,這一片雪白景象,黑色才為顯眼。小爺想著你若是虛弱至此,還不得小爺照顧你。穿著黑色,若是出門找吃的,你便可一眼看到小爺在哪方。”
他撇撇嘴,“小爺可不像你,生怕別人知道自己在何處!”
雪冥看著那方冰室,前朝亡靈聚集之墳,本該不為人所知。
他既是要葬在此處,自然不可與人知道。
隻是,他沒想到牧野不是意氣用事,竟是真的準備好了要上雪山陪他。
雪冥蹙了蹙眉,他在此地生活了九年,十五歲離開。
這地方安靜起來有多令人窒息,他比誰都清楚。
他從未想過,有人會願意在這種地方生活。
即便是他,也是不願的。
牧野兩手抱胸,雖說不生氣了,可仍在傲嬌著,沒有像以前那般黏著雪冥。
“再半月,便是你十七歲生辰了吧?”雪冥忽然道。
牧野嗯了一聲,笑了一下,“本來還想生辰那天帥氣的消失,現在貌似沒機會了。”
都知道了他的事,他原本打算好的,灌醉所有人,然後留下一封信,最後瀟灑離開。
想想都是極帥氣的。
雪冥拍了拍他的腦袋,“日後心中不必藏事,有事與本尊說,獨自承受並非就是英雄。”
牧野一臉複雜地看他,“你也好意思跟我說這個?是誰不告而別,準備一個人承受一切的?”
雪冥:“……”
如今竟是讓這少年拿捏住了。
這一把柄,隻怕一時半會過不去。
他看向冰室,“這兩人要到何時?天快黑了。”
正說著,景鬱的聲音傳出來,“小牧野,快來幫忙!”
牧野一下站直,衝過去,“景兄出事了!南隕城,拿命來!”
雪冥快步跟在身後,唇邊帶著若有似無地笑。
突然,天空竟開始飄飄揚揚地下起了雪,六角狀的雪花落在他的袖子上,久久不化。
雪冥怔愣了一瞬,他在此地住了九年,便是離開後的十年間,每年也需得在此住上兩月,壓製寒毒。
從未見過雪山上飄雪,這裏的積雪像是自來就有。
有時候從山下上來時,會恍然覺著,這裏是下雪的伊始地。
世間一切飄雪,都是從這裏下的,因此此處才從未飄過雪。
可是現在,天空開始下雪。
不大,雪花時而被風卷著亂飛,像一個個調皮的精靈。
雪冥攤開掌心,雪花安靜地落在掌紋間。
他看著那雪花落下融化,又落下,最後掌心剩下一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