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老人早已不耐煩的對著老太太嚷起來,“你和她費什麼話,人是從這兒走的,當然來這兒要了”。
“那就調個監控好了”,蘇潔語氣軟下來,頓了頓,“可是田真真不過十五歲,中心這麼多人看著,你們嚷嚷開來,叫她以後怎麼麵對”。
她話說的嚴厲,話音一落,兩位老人便頓時閉了嘴,早有伶俐的護士看出了端倪,忙上前攙了,“叔叔阿姨,咱們有什麼話裏麵說,你們有要求也隻管提”,走向陳主任辦公室。
蘇潔這才得閑抽身離開,回到檢驗室,田真真的血清已經融了,取了試劑板將血清滴進去,然後放到機器中檢測,她微怔著不免有些失神,直到機器叮的一聲發出結束的提示音,忙上前按了確認鍵,清潔區的打印機中吐出一張化驗結果,她褪了手套,到洗手池邊拿了洗手液,消毒水,酒精等洗了四五遍手,依舊覺得髒,隻是手上的皮膚已經揉搓的有些幹澀生疼,也不得不用紙揩幹了。
檢驗結果上清晰的紅字看的她觸目,她俯身拿筆在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又取了田真真的登記表,在結果一欄填上陽性,拉開抽屜找出自己的姓名章蓋上,方才拿了登記表細細的看。照片上十五歲的小女孩穿著寬大鬆散的高中校服,抿唇笑的青澀,秀麗的臉上是還未及褪下的嬰兒肥,誰也看不出是一個有著兩年吸毒史,流產史的艾滋病患。
蘇潔的頭突然針紮似的疼起來,不覺想到自己的妹妹,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前事,那些許久不曾沾染的心疼和懊悔,在看到田真真照片的瞬間便席卷洶湧而起,她心中的憐憫沒來由的便泛濫起來,窮人家的女孩子,若是不能自愛自強,似乎從來都是沒有活路的。
溫玲玲隔著檢驗科透明的玻璃見她抱著頭懨懨的趴著,忙敲了敲玻璃,蘇潔看她的口型依稀是問怎麼了,她搖了搖頭,拿起化驗單指了指陳主任的辦公室走了出去。
推了門進去,她將登記表遞了上去,“這是田真真的報告單”。
陳主任拿在手裏微微翻了翻,抬頭看著她,皺眉道:“陽性結果可以確診上報了?”,又問,“你手怎麼了?”。
“來的路上摔著了”,她看了一眼紅腫的手背,輕聲道:“隻是擦了點皮,沒什麼要緊的”。
“你說這田真真,檢查做了一半人不知哪去了,她一不定性炸彈,萬一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誰來擔這個責任”,陳主任有些忿忿的敲著桌子,又想著不該在下屬麵前泄露太多,不覺收了收情緒,“而且家屬天天來我們這鬧著要人算是怎麼回事”。
蘇潔隻一瞬便聽出了他的意圖,卻沒有接話,淡淡的說:“她年紀小,驚慌些是難免的”。
陳主任“哦”了一聲,低下的頭突然抬起來將她看著,“那女孩好像挺信任你的,墜胎,吸毒這事就隻告訴你了”。
蘇潔心中跳了跳,悚然一驚,“我隻是多嘴問了幾句”。
“你手不是傷著了麼,不如我放你幾天假”,陳主任想了想,“去找找她,看能不能將人勸回來,查一個血CD4細胞,確診下有沒有傳染性,也好我們往上報”。
“陳主任,這不合規矩吧”,蘇潔淡淡的說,目光下垂,“何況也不是我工作分內的”。
“能者多勞嘛,合不合適不還是我說了算”,陳主任忽然輕輕笑了一聲,隻拿指尖輕叩著桌麵道:“小蘇,你自畢業進來也有幾年了,雖說隻是合同工,好在閱曆廣,經驗也足,但總這樣膽小怕事,畏手畏腳的,叫你轉了正我也不好交代啊”。
室內靜悄悄的,因此這沉默便格外明顯,半晌,聽見蘇潔輕聲說,“我去領一份病人家屬的聯係方式”。
陳主任這才笑著滿意的連連頷首,抬了抬手示意她出去,還未及開門,便聽見身後人喊著,“小蘇”,她轉身,“如果發現病人有自殺傾向,別多管閑事”,她心中一凜,沒說話便拉門走了出去。
回到科室將情況說了,溫嶺嶺不免為她抱不平。
“高危人群噯,萬一還攜帶傳染性,她心裏一個不爽,誰也落不得好”,溫嶺嶺看她麵色微白,眉目間透著淡淡的倦意,白皙晶瑩的臉龐在白熾燈的照射下竟有些恍惚,忍不住道:“蘇姐,你就是脾氣太好,才叫人這樣欺負的”。
蘇潔正在翻看田真真家屬的聯係方式,因手傷還在,微微有些吃力,聽她說話不覺有些茫然,頓了頓,方才垂眸道:“我盡力,要是不成,那也是沒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