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後噗通一聲倒回床上,用破敗漏風的肺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枯瘦的手欣慰地拍了拍吳氏的手背。
“吳氏,你是個好的,比萬氏不知道強了多少。要是哀家有個你這樣的兒媳,做夢都得笑醒。”
吳氏要躲的動作一僵,眼睜睜地看著那雙手落到她的手背上,咬緊後槽牙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抑製住把那隻手甩開的衝動。
臉頰用力,嘴角拚命地上揚也無濟於事。
吳氏隻好狀似羞澀地低頭,拿帕子擰著自己的手,做出小女兒的情態。
天知道,吳氏現在恨不得把自己散發著隱隱惡臭的手用帕子搓下一層皮,最好再拿繡花鞋把這個老太婆的嘴給堵住。
要不是西廠那群閹狗不知變通,萬氏狐媚子給皇上下蠱,她早就成皇後了!
何至於卑躬屈膝地討好床上這個顛婆?!
“多謝太後娘娘抬愛,民女怎麼敢和宮裏的萬娘娘比?不過,萬娘娘能聽話地來侍疾嗎?民女聽說坤寧宮今日還請了好些太醫。”
吳氏裝模作樣地用帕子蘸了蘸眼角。
“嗬嗬,她不來也得來,這是她的福氣!”
聽了一肚子太後娘娘胡言亂語的翠兒,低著頭默默翻了個白眼,她怎麼就長了一對這麼靈敏的耳朵。
她們娘娘怎麼就是不知道長長記性呢?
不管是真病還是裝病,哪次娘娘能在皇上那兒如願以償?哪怕是一次。
皇上以前三兩天來一次,現在隔十天半個月能來慈寧宮坐坐,就是萬幸了。
“萬氏那個小賤人肚子裏懷的說不定是個死胎,也不知道皇上寶貝什麼?女人生孩子有的是,哪一個像她那樣矯情?!”
“朕倒是不知道,母後背地裏居然咒朕的皇兒去死!你可想過,那可是你的親孫子!”
朱見深剛進寢宮就被氣了個半死,赤紅的眼睛風雨欲來,砰的一聲把床榻跟前擺著的彌勒佛摔了個粉碎。
宮女太監跪了一地,誰也不想這個時候去觸皇上的黴頭。
彌勒佛似笑非笑的眼神正對著床榻上躺著的周太後,下一秒在她驚恐的眼神裏似乎變成了索命的厲鬼。
少年天子後退兩步,死死地把指甲掐進手心,生怕下一秒忍不住上前狠狠地甩對方一巴掌。
“皇上——!”
周太後的喉嚨裏發出類似嗬嗬的聲音,剛才的驚懼消退,隻剩下殘餘被冒犯的怒火。
“你這個眼瞎心盲的不孝子!哀家說錯了嗎?萬氏那個狐狸精養出來的兒子就是個孽畜,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東西哀家才不承認!”
一句話讓朱見深呲目欲裂,脖子上隆起一條條青筋,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雙頰抽筋似的抖動。
“好!好!好!既然你執迷不悟,就給朕老老實實地待在慈安宮思過吧!”
說著一腳踹在攔路的凳子上,轉身就要離開。
吳氏一慌趕忙抱住皇上的大腿,不經意地拿臉頰蹭了蹭。
順便在心底狠狠地唾罵周太後沉不住氣,這麼蠢笨如豬的女人是怎麼當上太後的?
“你確定要攔朕?”
朱見深沒有掙紮,隻是拿著那雙陰沉沉看不清深淺的眸子盯著吳氏,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連皮帶骨撕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