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鳳鸞以為邊關將士祈福為由,前往承恩寺。
李鳳鸞的車駕行至東華門前,剛巧碰見從文華殿出來的二殿下李承衍。
“阿姐何時開始信神佛了?”
昨日李鳳鸞選了陸崢做她的暗衛,今日李承衍便特意尋來,李鳳鸞更加肯定他二人合謀了些什麼。這些年,李鳳鸞暗中挑起不少黨派之爭,後宮女人間的拈酸吃醋,反觀李承衍卻是日日在文華殿苦讀,連李鳳鸞也不知他是如何和陸崢聯係上的。
李鳳鸞挑起馬車的竹簾,笑著答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若是求得神明護佑,換得醒來明月,醉後清風的日子,倒是值得拜拜佛,念念經的。”
“阿姐定能如願以償。”
十五歲的李承衍早已沒有了當年的稚氣,三言兩語就言明一切。
李鳳鸞一意孤行留下陸崢,心中還是擔憂會影響了李承衍的計劃,遂又問道:“今夏蟬鳴聒噪,可有饒你讀書?”
“蟬鳴陣陣,正合時宜,不擾。”
姐弟二人互換眼神,李鳳鸞淺笑著放下竹簾。她知道雖然平時為了避嫌同李承衍相交甚少,但是他們姐弟二人從未分過心。
承恩寺在了悟山的山腰,兩千五百個階梯自山腳攀岩而上。釋迦牟尼佛將其滅度後的二千五百年劃分為五個時間段,每段五百年。這兩千五百個青石磚正對應著如來滅後的兩千五百年。
馬車停在了悟山腳下,李鳳鸞帶著帷帽緩緩走下。
“你們在此處候著吧。”
這些年,李鳳鸞時常來了悟山禮佛,從不帶侍衛婢女同行,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十步一拜,百步一叩。李鳳鸞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在青石台階上,路上的行人雖不知李鳳鸞身份,卻都十分默契的向兩邊散開。
“娘親,這個姐姐上山為什麼要跪拜?是犯錯了嗎?”
“傻幺兒,這是姐姐許的願成了,來還願的,是喜事。”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淅淅瀝瀝的小雨來得急,上下山的人都慌亂小跑起來,唯有李鳳鸞拎起馬麵裙緩緩跪下,沒有一絲急迫。
“公……小姐,要不回吧,莫要吹了風。”
念柳從山下跑來,撐起油紙傘,傾斜在李鳳鸞身側。
李鳳鸞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水,“山海自有歸期,風雨自有相逢。”
她慢慢起身,將傘推到念柳頭上,“我帶了帷帽,不礙事的。”
“這般,算不得什麼。”
和陸崢的苦難相比,這些又算什麼呢。
一步,兩步……九步,十步。
兩千五百個石階,從雨落到雨停,李鳳鸞終是到了承恩寺前。
“施主,這邊請。”
大殿外候著的小和尚一眼認出了李鳳鸞,將其引到偏殿。
“有勞上僧。”
李鳳鸞在門外摘下帷帽,方進入殿內。
“施主,此來求何?”
方丈在殿中盤坐,未回頭看向李鳳鸞一眼。
李鳳鸞跪坐在一旁的蒲團上,“一如往常,求平安。”
方丈睜開眼,拿起地上的簽筒輕輕晃動,一支竹簽掉出。
簽上隻四句詩,“千年古鏡複重圓,女再求夫男再婚,自此門庭重改換,更添福祿在兒孫。”
她喃喃自語,“破鏡……重圓……”
“此簽解曰:淘沙成金,騎龍踏虎,雖是勞心,於中有補。菱花鏡破鏡重圓,凡事成就吉者也。不算上上者,為中中之簽,是先凶後吉之簽。若是心為善,積德,當有轉吉之機。而破鏡重圓之象,雖家宅不寧,但險中自有一線生機,尋人得見,姻緣能成。”
“多謝方丈解惑。”
李鳳鸞直起身三拜佛像,才出門離去。
“尋人得見,姻緣能成,當真能這般順利嗎……”
下山的路一覽無餘,念柳靜靜跟在李鳳鸞身後,她隱隱覺得李鳳鸞這次來了悟山和從前都不同,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同。
直到上了馬車,念柳才問道:“公主,今日你好生奇怪,可是抽了個不中聽的簽文?”
“求得簽多了,反倒是不在意了。該來的福分總會來,該來的禍事也躲不掉。”
“不好不壞,或許已經是最好的了。”
念柳不懂這些,問道:“好便是好,壞便是壞,不好不壞怎能算作最好的?”
李鳳鸞看著念柳一怔,忽而莞爾一笑,“那便盼著以後的日子都是最好的。”
光下的人不怕黑夜,他們知道太陽總會升起。而黑暗中的人從不敢奢望太陽,隻是祈求風中的那點微弱燭火不要熄滅。
李鳳鸞得不到的那點光,她全部給了陪她一同長大的念柳。若是她不可以,那她便給她自由,給她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念柳,以後的日子,一定會是最好的。”
“最美的公主殿下,那我們多買幾份酥油泡螺回去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