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黃峰卻不明白,他指著無晉破口大罵:“你這個王八蛋,快猜,猜不出,你今天就死定了。”
無晉瞥了黃峰一眼,搖了搖頭,蠢貨就是蠢貨,黃四郎有這麼個兒子,是他家族的不幸,他的手又按到了右邊一個碗上,朗聲說:“我下麵這隻碗,還是一隻空碗!”
說著,他將碗翻了過來,果然還是一隻空碗,周圍的人都一片驚呼,黃峰眼睛驀地瞪大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看出來?
無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敲了敲中間的碗,凝視著黃四郎那張灰白色的臉,目光銳利得仿佛刺穿了黃四郎的內心。
此時黃四郎就像一隻落進了貓爪子的老鼠,他的命運掌握在無晉的手中,甚至他的整個家族的命運,就被這隻白玉碗蓋著。
黃四郎此時才忽然發現自己鑽進了無晉布好的口袋裏,一切都是他精心設計好了,他知道自己此時會在賭館,便用包場子的辦法引自己出麵,然後一步步讓自己鑽入他套中。
一些東西一旦形成了習慣就很難更改,黃四郎骨子裏的賭性和自作聰明,終於變成了勒住他脖子的絞索,此時,黃四郎是多麼希望兒子能暴怒地掀翻桌子,讓賭局重新開始,可是沒有,他的愚蠢兒子除了瞪大眼睛外,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啪嗒!’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滾下,落在白玉碗上,他心中開始絕望了,身子像泥塑一般一動不動,麵容的憔悴和絕望使他就像突然老了十歲。
“黃家主,還要我再猜下去嗎?”
無晉又恢複了他一貫的懶散神態,就仿佛對這隻已經玩膩了的老鼠失去了食欲。
黃四郎本來已經絕望的眼睛忽然閃出一道生機,他一把摁住碗,聲音嘶啞,用一種哀求的語氣說:“不要再猜了,骰子就在中間碗下麵,你贏了!”
周圍人一片歡呼,黃家家主三十年來第一次敗了,這將是今天維揚縣最大的新聞,掌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無晉向眾人拱拱手道謝:“多謝大家給兄弟捧場!”
他將兩千兩銀子都放進布包裏,沉甸甸的,足有一百多斤,最後無晉伸手給黃四郎,在一片歡呼和吵嚷聲中,無晉用一種隻有黃四郎才能聽得見的聲調和他道別:“黃家主,博彩之時不見驚馬,所以今天我們就到此為止,後會有期!”
盡管在這時候還沒有握手禮,隻有同輩間的執手禮,但黃四郎還是和他握了一下,他的細爪子冷冰冰的,就仿佛死人一般,他忽然感到無晉的手稍微用了一下力,這裏麵包含的信息,黃四郎心知肚明,他一句話也說不來,望著無晉揚長而去了。
旁邊的黃峰一陣咬牙切齒,“狗日的,老子非宰了他。”
他話音剛落,黃四郎反手給了他一記耳光,‘啪!’的一聲脆響,打得他暈頭轉向。
“蠢貨!”
黃四郎拔腳就向樓上走去,走進自己房間,他隨手將袖子裏滾出的一顆骰子扔進了垃圾筒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汗已經濕透了後背。
“砰!”的一聲,黃峰衝了進來,他捂著臉帶著哭腔吼道:“父親,為什麼,我不服!”
黃四郎長長歎息一聲,“別不知好歹了,他已經饒過我們黃家,否則,我們黃家信譽掃盡,就得卷起被子滾出東海郡了。”
黃四郎用手掌捧著臉,二十幾年來,他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後怕過,就差一點點,隻要無晉掀開那隻碗,黃家賭場作弊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城,名譽掃盡,誰還敢再來他賭場,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博彩之時不見驚馬,他當時一念之因,便種下了今天之果,他覺得自己該去寺廟上上香了。
黃峰眼中一片茫然,他始終不明白,他見父親神情有些異常,也不敢多說了,轉身要離開,黃四郎忽然叫住了他,“還有,連黑米都害怕的人,你最好不要去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