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1 / 2)

繡中園原本是商金氏居住了好些年的地兒,如今走在第一進的正堂中,像個客人似由著院子裏的婢女服侍著喝著茶,她心裏頭百般不是滋味。對商少行以及諸葛紅繡的恨,是從骨髓裏衍生出來的,非將他們剝皮抽筋不能解恨。

然而此刻她又不能不忍耐,不得不擺出一副親切和善的笑臉來,借了個由頭就來看紅繡。因為今日下午在城郊那匆匆一瞥。

紅繡丫頭眼尖的很,繡布上比頭發絲還細的繡線,她都要分成幾股用牛毫小針來刺繡,且繡的精致平整,她與陳郎如此接近,她又怎會看不見?

要怪,就要怪她太不小心了。怎麼會忘情到在街上挽了他的手臂。可是若她真的看到了,在府裏亂說一氣,她紅杏出牆的罪名可就做實了。商崇宗如此好麵子的人,到時候怎麼會放過她?

她也曾猶豫過,出自書香門第,在閨中《女訓》《女戒》她也不是沒有讀過“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她更不是不懂,在頭些年,她雖然心中妒忌的要命,不也是為商崇宗納了妾?

是商崇宗的絕情,一步步將她逼入了這條死胡同。他不愛她也就罷了,連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給她,她又哪裏能將心思繼續放在哪個絕情郎身上?

在她最空虛,最寂寞的時候,緣分就那樣從天而降,在白雲寺擦肩而過,即便隔著紗帽,她也將陳郎秀逸的身影看的清楚,那時候他正夫妻一個摔倒的孩童,溫柔的幫那孩子拍掉一身的泥土,即便弄髒了自己的書生袍,也仍舊笑的那樣溫柔。

她看慣了美男子。要說皮相,商府中的男人哪一個不是俊美不凡?就連商崇宗年近五十歲的人,也年輕的如不惑之年,英俊一如年輕之時。

她過慣了富貴生活,這些年在商家,天塌下來有老太太頂著,她除了哄哄老太太,鬥鬥小妾,其餘時間都是在享受生活,富足對她來說,已經如空氣一般。

而陳郎很窮,論皮相,他不如商崇宗。論身份,他不如商崇宗,論身家,更不及商府富貴之萬一,他隻不過是個窮書生,在市井之中賣些字畫過活罷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擁有一顆善良的心,能夠對她掏心挖肺,真心相待。他們第一次交談,第一次交心,第一次執手並肩而行……每一個第一次,都深深的刻印在她心裏,商金氏覺得她已經死去的心,再一次活了過來。

她並不愛商崇宗,多年的夫妻之情也變作親情,可她如今可以確定,在她三十八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做真愛,第一次明白了商少行能為紅繡付出一切的那種感情。

想到這裏,商金氏雙頰紅暈,手上端著的茶杯也不自覺的動了一下,茶湯不留神蕩了一下,如同她的心湖。

杜鵑立即上前,輕手輕腳的幫著商金氏擦掉裙擺上的茶湯,柔聲道:“二夫人,沒燙著您吧?”

“啊?哦,沒事沒事。”商金氏回過神,笑了一下,將已經冷了的茶水放下。

外頭傳來下人問候的聲音,杜鵑連忙道門前挑起了門簾。

商少行懷中抱著被鬥篷蒙住了身子的人進了門,將她放在了圈椅上。掀開鬥篷,就露出紅繡那在碧色的襖子和鼠灰色比甲映襯下,略顯蒼白的臉來。

“二嬸。”

紅繡起身,和商少行一同給商金氏行禮。

“真對不住,我不小心染了風寒,才剛回府就睡下了,聽說二嬸來了,連忙起床洗漱,可還是晚了,怠慢了二嬸,望二嬸不要介懷。”

紅繡笑著拉著商金氏的手,如往常那般神色。

商金氏不著痕跡的打量紅繡,見她如往常一般,沒有任何的不同,心裏越發的沒底。

“哎,你這身子也真是羸弱,這會子好些了吧?若是因著出來見我,反倒累了你風寒加重,二嬸可就罪過大了。”

“怎麼會。二嬸身上都是清爽之氣,見了你,倒叫我的病去了大半。瞧瞧我糊塗的,怎麼能叫二嬸站著說話。”紅繡拉著商金氏在一旁鋪了猩猩紅軟墊的羅漢床上坐下,揚聲吩咐道:“杜鵑,去重新沏壺好茶來。”

“是,小姐。”

商金氏看了看屋裏那熟悉的環境,心裏歎了一聲,麵上還要做出關切的樣子來:“紅繡啊,你的兩個貼身婢女如今都嫁了人,往後伺候你難免要力不從心,身邊隻餘下杜鵑一個大丫頭,人手會不會不夠?”

“勞二嬸費心了,梅妝和丹煙我固然是用慣了的,可他們已經到了適婚之年,我再留著,不是有違天和?況且他們許配的都是府裏的人,往後做個媳婦子跟在我身旁也是一樣的,我院子裏的竹香和蔓香做事還算穩重,我打算將他們提拔了,叫杜鵑教導著慢慢啟用。”

“那就好,不過提拔了他們,小丫頭就不夠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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