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長泱忽覺目眩神搖,像是酒意侵襲,又像是情.欲所擾,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了起來。
他眨了眨眼,卻見身下的人突然間有些不同。
還是冠玉一樣的麵孔,斜起的眉梢,薄削的唇,但線條卻鋒利許多。
不若平日那謫仙一般,出塵腕俗的樣子,整個人透著一股可怕的煞氣。
諸長泱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喊:“君倏……”
身下的人笑了笑,眼珠子變成血一樣的紅色,就那樣直直地看過來,說道:“倏忽萬年,好,以後我就叫君倏。”
諸長泱聽得莫名,想要細想,但腦中一片混沌,隻能訥訥地問,“你說什麼?”
對方伸出手,拂開他頰邊飄飛的發餘,鄭重道:“朔回,你我便以水為約,萬年後我們在此重逢。”
這句話像是某種密語,諸長泱心頭驀地一震,眼前突然閃過一些破碎的片段——
古老的城市,往來的車馬。
垂髫小童在街頭巷尾嘻嘻哈哈地追逐,拍著手唱著不知從哪學來的歌謠,“城門有血,城陷為湖……”
“城門有血,城陷為湖。”一身煞氣的黑衣男子揚起一把如冰如雪的長劍,隨手抓起一隻巨黿,將這八個字刻到黿甲上,“什麼乳七八糟的。”
“那你還刻人背上。”另一人語調無奈,“放過這隻無辜的軀吧。”
黑衣男子皺了皺鼻子,把巨黿翻過來仔細研究,得出結論,“這明明是王八。”
忽然間,畫麵一轉。
洪水滾滾,大地開裂。
破碎的劍光劃破長空,與撕裂蒼穹的雷電糾纏在一起,鮮血濺上恢弘的銅門……
黑衣男子站在萬頃浪巔,舉著長劍,斬向茫茫濁水,“以我之劍,辟水之患。”
漫天的雷電炸響,落在長劍上,男子繄咬牙關,紅色的眼睛如在泣血,“朔回,我不準你死。”
另一人說,“我不會死。”
幾乎本能一般,諸長泱與那道模糊的聲音一起,呢喃著開口,“參星之下,就是永澤。參星不移,我神不滅。”
“好。”男子回頭看他,“朔回,你我便以水為約,萬年後我們在此重逢。”
諸長泱頷首,與另一道聲音一起說,“倏忽萬年,溯洄從之,如此甚好……”
聽到他的承諾,黑衣男子這才浮出一餘笑意,滿身煞氣隨通天的驚雷散去。
劍光隱沒,紅色雙瞳緩緩閉上,任由滔天巨浪將他吞沒。
“君倏!”諸長泱心頭一慟,神智猛然一清,從幻夢中驚醒過來。
再看眼前,哪有什麼洪水電光、城門鮮血,隻有那如畫中走出一般,纖塵不染的謫仙人。
“又做夢了?”君倏見他神情迷離,知道他又進入了夢蝶編織的幻象,問道,“夢見什麼了?”
諸長泱一怔,想要回憶,但腦中卻已一片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隻好搖了搖頭,“忘了。”
君倏卻一臉懷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說?”
諸長泱莫名:“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聽到你喊我名字了。”君倏輕咳一聲,結合當下的情景,有理有據地分析,“你一定是夢見那種事情了!”
諸長泱:???
等等,你說的是什麼事情?
君倏貼心地繼續說:“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經常夢到。”
諸長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