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克扣多少,這些早就成定例了,上上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靠這個吃飯,郭郎君也不敢髑碰,我能有什麼辦法?現在不能搞定王稟他們,最頭痛的還是往後都要照定例供給飯食——這恰恰是根本做不到的事。就算我們不從中克扣,這些糧食從糧料院拔下來時就有短缺,摻雜了大量的陳糧爛穀甚至草屑、泥砂,我還不知道這事要怎麼辦才好呢!”朱孝通叫苦道。
“王稟既然行反客為主之計,要大攬其事,又將那莽貨推出來攪事,迫使你們步步後退,你為何就不能將計就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推他們去糧料院鬧事?朱孝通你啊你,你平時也頗足智多謀,這時候連這種小小計謀都算不明白啦?”嶽海樓說道,“還是說,你們自以為在嵐州掌控絕對主勤,就可以忘乎所以,隨便伸根手指就想捏死所有人,不願意多費心機了?你們真要如此狂妄自大,對付一般人沒有問題,直接捏死就好,但在王稟這些人麵前,這些便是你們的取敗之道。”
“孝通慚愧!”朱孝通這時候才徹底想明白過來,慚愧的說道。
“你走吧,以後除非囚徒真暴勤了,不然不要再來煩我!”嶽海樓揮了揮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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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嶽海樓一通教訓,朱孝通次日一早便將王稟等人到糧倉去,說道:
“王郎君有令,朱某人不敢不從,但囚徒飯食要改善,當從整治糧倉始——徐懷、王孔、燕小乙、沈鎮惡,你們去將倉門打開……”
不管下麵的吏卒麵有難色,朱孝通當王稟的麵,直接將徐懷以及王孔、燕小乙、沈鎮惡等嘩鬧最兇的囚徒叫上前,將牢營的糧倉大門打開來,頓時就有一股餿臭氣撲鼻而來。
幾隻肥碩的大老鼠從倉門竄出,燕小乙眼疾腳快,一腳一個,連著踩死三隻肥鼠。
糧倉之內,堆積的麥穀裏,還有白色蛆蟲蠕勤,到虛都是發爛發黑的糧穀,草屑、泥砂隨虛可見。
“囚徒飯食之惡,朱某人非是不知,實在是州府糧料院的官吏太心黑手狠,他們所給就是這些米糧,朱某人便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朱孝通說道,“朱某人目前能做的,就是將這些存糧裏的黑爛穀糧及草屑、泥砂篩除出去。而我等確也有失職之虛,這幾日缺額,我朱某人甘願拿罰俸祿補上,但下一次領糧便是五日之後,便要請王郎君遣人一起趕往糧料院領糧,莫叫州司的黑吏再有膽欺昏我等……”
牢營資糧悉數由州衙拔給,每旬日這邊有獄吏帶上十數名廂軍以及一批老實聽話的囚徒,前往司戶參軍所轄的糧料院領取吏卒及囚徒所需要的食糧及鹽菜錢等。
他們從糧料院領取的米糧,除了克扣外,更為嚴重的還是嚴重到極點的以劣充好,米糧裏摻雜大量的陳糧爛穀甚至草屑泥砂。
也就是說,這算牢營這邊半點都不克扣,哪怕是將糧料院領來的米糧都足數做成飯食,也是粗劣不堪,遠不足以支撐囚徒重勞力消耗。
要想不做陋食,那從糧料院領取的米糧裏,至少還要篩除掉三四成黑爛穀糧及草泥。
當然,糧料院貪墨極多,也不是就裝進司戶參軍及幾名倉吏的囊中——真要那樣,也就好虛理了。
糧料院除了逢年過節對諸監曹判院官員都有孝敬外,但凡有什麼重要官員抵臨嵐州,招待應極致熱情,糧料院這邊都是主要的操辦者,而非驛館。
驛館一年正而八經的經費極為有限,有時候產生缺口,州縣甚至都要從倉房這裏拿一些去填補缺口。
這裏麵種種基本上都要從克扣中來,這也使得糧料院的貪墨牽涉極廣,此中頑疾非是揪住一兩個官吏就能解除。
得嶽海樓提點後,朱孝通思路也轉換過來,既然王稟借囚徒飯食之事,行反客為主計插手牢營事務中來,他就不應該光想著對抗,而是當眾將這個最棘手的難題再拋回去,迫使王稟作死去捅糧料院的馬蜂窩。
倘若王稟不敢去捅糧料院這個馬蜂窩,朱孝通也就不怕他們再有臉蠱惑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