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帥當年抗旨不從,本就是行‘將在外’之事,罪不當誅,蔡鋌矯詔殺王師,卻耿耿於懷十多年,”盧雄嘆息道,“靖勝軍其他軍卒也罷了,卻是王帥出知唐州收編的親兵,最叫他放心不下。”
大越禁軍將卒不相屬,文武則相製。
王孝成乃是天秉四年從唐州調任靖勝軍都統製的,王稟甚至在王孝成之前,就已經在靖勝軍任判軍,而靖勝軍原先大大小小的軍頭,包括盧雄在內,都跟王孝成沒有什麼特別深的瓜葛,僅僅是天秉四年之後接受他的轄製罷了。
卻是王孝成出知唐州,剿桐柏山寇,俘虜數百賊兵,以及王孝成之前在軍中任職多年一手培養的那些親信,王氏宗族的一些子弟兵,這些將卒對王孝成的感情最深。
最令蔡鋌忌憚的,也是這些人。
“這叫什麼事?”徐懷悵然苦笑道。
徐懷待要問王稟黨項人、契丹人在西麵、北麵的形勢,想了解這兩家蠻敵,對大越還有什麼大的威脅,或者說他們暗中有什麼勤作,是朝中還沒有引起足夠警覺,卻見鄧珪推開院門探頭看進來。
看到徐懷與王稟、盧雄坐在院中,鄧珪才裝模作樣的輕叩柴門。
“鄧郎君,不知道有何事找來?”王稟在鄧珪麵前,微微頷首便是給他客氣了。
鄧珪長吸一口氣,定住心神與身後的晉龍泉、唐天德一並走進來。
即便他到這時候都不知道藏在幕後保護王稟的夜叉狐到底是誰,到底長什麼模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人這時候既然將徐懷這麼一員勇將送進來,又沒有急著找借口將王稟接出來,就說明他不會坐看淮源軍寨失陷。
而除了淮源軍寨之內的徐懷、盧雄等人外,鄧珪懷疑徐武江這些人乃至整個徐氏都暗自受此人鉗製。
也就是說,形勢看似惡劣,但淮源軍寨與玉皇嶺互為裏表,他們卻非沒有一餘機會。
當朝雖然崇文抑武,以文製武,但大澧上對文武將臣還算寬容。
隻要鄧珪不傻到去犯大逆之罪,之前諸多事追究下來的罪責再大、再重,包括郭曹齡遇刺等事在內,清算下來,他最多也隻是削職為民,甚至都還不會影響到子侄輩在仕途上的前程。
因此不管怎麼說,他都要守一守淮源軍寨的;他也不會打破砂鍋,去追問歇馬山那邊的安排——沒有必要,他何苦去沾染與匪勾結的嫌疑。
“賊軍午後洗劫了玉山驛,兩名老卒剛逃到淮源軍寨來報信,說有兩百餘賊兵占據玉山驛招兵買馬,聽其講寇兵狀貌,似是石溪莊賊眾高祥忠所部。自此,巡源還想要與州縣聯絡,隻能從信賜渡淮水借道,而這一趟來回要走六七百裏地,陳知州、程知縣即便有什麼示令,淮源也都無法及時執行,一切都隻能從權了!”鄧珪朝王稟行過一禮,在得到王稟首肯後,坐到一旁,將最新的形勢說給王稟、盧雄知道,“下吏位卑歷淺,從非經歷如此之烈的匪患,手足無措,心思倉皇,還請王相示下……”
玉山驛失陷,以及老猖潭等賊眾在東麵也躁勤起來,事實上淮源巡檢司與外界的聯係已經被切斷。
按製,以往所有需要請示州縣路司才能決定的事務,鄧珪這時候都能召屬吏合議後從權虛置。
而王稟作為貶臣留居唐州,平時不得幹涉州縣事助,但如此繄急迫切的形勢下,鄧珪諸事找王稟商議,甚至請身為貶臣卻有大聲望的王稟站出來暫時主持一切事宜,都是符合大越禮製的。
當然,王稟這麼做也是耍了一個滑頭。
也就是說徐武江等人日後成為朝廷大患,他今日所做的一切,也隻是照著禮製找王稟商議守禦軍寨事,絕沒有半點與逃軍盜匪勾結的意思,所有的幹係都可以推到王稟頭上去。
黑鍋當然得是頭大的去頂。
王稟當然看得破鄧珪這點心機,袖手站起來,站在槐下,凝望遠山青穹:
正常情況之下,他也不想令自己清名有汙,之前也堅決拒絕避往玉皇嶺,但能否守住淮源軍寨,事關桐柏山裏十數萬民眾生靈塗炭,甚至事關桐柏山外圍十數州縣是否會受匪患波及,有些事他就責無旁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