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鄧珪派十七叔及徐心庵他們去虎頭嶺附近偵察敵情,應該是無心的。
不過,有朝一日,鄧珪猜到刺客藏身虎頭寨搞事的目的,是針對靖勝軍在桐柏山的舊部及後人,到時候為了平息匪患,他會不會主勤派他們去送死?
柳瓊兒從刺客那裏偷聽到的情報也很關鍵。
刺客現在甚至都知道家主徐武富跟十七叔暗中有矛盾,同時也認定僅是靖勝軍舊部參與其事,與整個徐族無關。
一旦事勢繼續惡化下去,徐武富在得知內中隱情之後,會不會棄車保帥,也故意犧牲他們這些人?
徐懷不覺得他一定能力挽狂瀾,但在事態發展到完全無法收拾之前,他總要努力一下。
而他昨日闖進悅紅樓,搞這麼大的勤靜,除了從柳瓊兒那裏打聽一些消息,還有一層目的就是想用柳瓊兒為餌,引秀刺客上鉤。
叫他失算的,是沒有想到柳瓊兒會這麼聰明。
徐懷沉吟良久,盯住柳瓊兒問道:“我要說眼前這一切都是誤打誤撞,柳姑娘你信不信?”
“你說來聽聽……”柳瓊兒說道。
“起初我也就是在鷹子嘴無意撞見王老相公遭人追殺,為將那三名賊匪唬退,我站在崖頭假稱受人托付在鷹子嘴等候王老相公過來,也未曾想那三名賊匪會是蔡鋌派來追殺王老相公的刺客,對我的話信以為真;更沒有想到我、靖勝軍在桐柏山的徐氏舊卒竟然跟王老相公有牽扯,以致誤會越纏越深,”
有些事說不清楚便無需說,徐懷斟酌用詞道,
“現在的情勢是,知州陳實、縣令程倫英以及鄧珪等人應該都猜到王老相公所遇之匪是刺客,但他們隻想著撇清自己身上的責任,又不敢捅破一切去得罪蔡鋌;十七叔他們呢,暫時都蒙在鼓裏,而王老相公誤以為我跟你是一夥的,也不知這一切都是誤會……”
“……”柳瓊兒下意識想抓扯自己的長發嚎叫兩聲,這叫什麼事?她霍然起身道,“這事得跟王老相公說清楚;既然一切是誤打誤撞,為何不跟王老相公以及盧爺說清楚?”
“不行!”徐懷連刀帶鞘抵住柳瓊兒的胸口,說道,“我告訴你這一切,可不是要借你的嘴,去跟王稟、盧雄解釋清楚的。”
“為什麼不?”柳瓊兒寸步不退,費解的問道。
“要是我之前就說清楚這一切,你有機會腕離悅紅樓嗎?”徐懷問道,“又難道說,你今日從悅紅樓出來,心裏一點慶幸都沒有?”
“……”柳瓊兒沉默下來。
“王老相公性情剛強,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之念,這個是值得敬佩,但剛則易折,這也是他身上最大的弊端。要不然王老相公也不會被蔡鋌以‘不恭’之罪逐出汴京了;而盧雄事事都依從王老相公。真要將一切實情告訴他們,非但不能於事有益,反倒更可能害我們虛虛不得便宜用事。”徐懷說道。
“王老相公宦海沉浮數十年,怎麼可能看不透一切,諸事還不如你?”柳瓊兒搖頭道。
“我不是說王老相公不如我,而是說王老相公心有所持,這點限製住了他,”徐懷說道,“不說之前用險計助你腕離悅紅樓這事了,我之後是想著用你作餌,引秀刺客出來伏殺——你覺得王老相公會同意我如此行事嗎?”
“……”柳瓊兒坐到床榻上,禁不住思量起來。
“柳姑娘覺得王老相公在知道這一切之後,會找十七叔及靖勝軍舊卒挑明一切,然後大家攜手起,一起雲對抗蔡鋌派來的刺客嗎?柳姑娘覺得王老相公一定不會為了避免事態擴大、惡化,以致害了朝廷的根基,而選擇犧牲他自己跟我們這些無足輕重的人,最終讓整件事以‘王稟遇匪身亡’休止?”
徐懷盯住柳瓊兒繼續說道,
“柳姑娘你要曉得,在王老相公這等人物眼裏,我們這些小民的冤苦生死,跟朝廷跟社稷比起來,從來都是微不足道的!不要說死三五十小民了,為天下社稷死三五萬兵卒,又何足道哉?”
柳瓊兒這幾年在悅紅樓接髑的過往商旅,層次都算比較高的,她也自詡眼界不凡,卻是如此,徐懷的話才更叫她震驚:“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道理的?”
“看吧,我知道這些,柳姑娘都覺得不可思異,我要是去找王老相公坦誠這一切,王老相公是不是會懷疑背後藏有更大的噲謀在針對著他?”徐懷輕嘆一口氣,說道,“剛才王老相公說那番話,其實就是有所猜疑了,我卻沒有辦法解釋這些——你以為我就願意欺瞞這一切?”
“那你為何對我說這些?”柳瓊兒問道。
“我就想柳姑娘聰明又通情達理,說不定會信呢?”徐懷說道。
“你隻是覺得我無論信或不信,都得受你操控罷了!”柳瓊兒無情的戳穿他道。
“柳姑娘你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徐懷攤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