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武江都想學鄧珪避開王稟主仆,徐懷午後當然也是躲在院子裏,心裏琢磨事情。
比起王稟遇刺這事,真正震憾他內心的,還是那小段類似史書記載、在腦海間突兀閃現的文字,今日在鷹子嘴崖前竟然得到驗證。
神智恢復過來後,他肯定不願意作為徐心庵等人眼裏的憨貨,繼續留在淮源鎮混吃等死,但在當世,他又能去哪裏,又能幹什麼?
“吱啞!”
徐懷蹲在前院廊下“犯傻”,聽著一聲響,院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抬頭卻見兩鬢霜白、瘦臉清矍的王稟,與他有些扭捏不安的孫女王萱探頭看進來。
徐懷愣怔在那裏,想不透王稟突然跑過來是什麼個意思。
“徐節級可在府上?”王稟問道。
“十七叔去校場了,王老相公找十七叔有什麼事?”徐懷疑惑不解的盯著王稟祖孫,卻不見那“車夫”的身影。
“徐夫人可在?”王稟問道。
“啊?”徐懷驚訝的看著王稟,心想當世男女之防談不上多嚴厲,但你一個老頭突然跑上門來找蘇荻,似乎也不大合適吧?
“徐懷,誰找我?”
荻娘從後院走過來,她沒有見過王稟,遲疑的打王稟祖孫兩眼,問道,
“這位老郎君是誰?”
“老朽王稟見過徐夫人,”王稟微微拱手,又朝身後女孩說道,“萱兒,你自己跟徐夫人說。”
“啊,是王老相公啊!”蘇荻斂身行禮問道,“不知小姐有什麼事情吩咐荻娘?”
王萱美玉小臉跟喝醉酒似的走進來,從徐懷身邊經過時,頭都恨不得埋到自己的胸口裏,徐懷心裏則更困惑了。
王萱走到廊下細聲跟蘇荻耳語幾句,聲音細得跟蚊子叫似的,徐懷就隱約聽見“有血”,嚇了一跳,忙問道:“王小姐受傷了?”
“你這憨貨,耳朵這麼尖,怎麼不去當賊?”蘇荻瞪了他一眼,驅趕道,“滾滾滾,沒你什麼事,你陪王老相公在前院坐著!”
蘇荻說罷就拉著女孩王萱去後院了。
“萱兒還不足十三歲,卻已長大成人——老朽這是措手不及,驛所又沒有女眷,隻能跑來救助徐夫人……”王稟站在院中,跟徐懷略作解釋。
徐懷這才省得是怎麼回事,隻能憨厚的幹笑兩聲化解尷尬。
王稟是不想牽連太多無辜之人,但隻要有些希望,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他此時更想知道徐懷這少年在鷹子嘴崖頭所說的“他家大哥”到底是誰,眼睛盯住徐懷問道:“徐節級似乎事先並不知老朽途中會遇刺客?”
王稟年過六旬後,身澧禁不住有些佝僂,近年來又逾發清瘦,也就顯得瘦小,也就襯托得徐懷越發健碩。
此時天寒,都還穿著厚實的襖衫,徐懷臂膀間卻給人筋肉鼓脹賁起的感覺,但他一張臉卻是白凈俊朗。
就算沒有鷹子嘴崖前的相遇,王稟這時候見到徐懷,也很難相信他會是徐武江、徐心庵等人眼裏的“憨貨”!
當然,他也不覺得徐武江、徐心庵等人有必要欺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十七叔卻是不知情,”徐懷看過王稟眼裏有很多的疑惑,隻是低聲說道,“我也是受人所托,這幾天守在鷹子嘴給王老相公提個醒而已,卻沒有想到刺客來得不慢……”
內心深虛隱隱有著沖勤,要他不要置身事外,但理智又告訴他,牽涉到這種事情裏絕沒有好虛,徐懷此時站在王稟麵前,也隻能先含糊其辭。
王稟見徐懷眼瞳非常的明澈,確定今天諸多事都不是錯覺,低聲說道:
“老朽原定是從蔡穎借道,經方城口去唐州的,還是盧雄擔心有事,臨時改走桐柏山道,要不然我們興許都走不到潁州就會被刺客截住了……”
王稟這話是說他猜測刺客應該從汴京出發追上來的,要不是前麵追錯方向,都不可能拖到淮源鎮。
徐懷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說道:“有什麼新的消息,我會去找王老相公的。”
“王老相公,你有事找徐某?”
徐武江得人報信說王稟找上門來,這時候匆忙從校場趕回來,看到王稟與徐懷站在前院裏,問徐懷,
“你怎麼叫王相公在院子裏的幹站著?”
“不麻煩徐小哥——萱兒長大成人,老朽措手不及,隻能跑來求助尊夫人。”王稟拱手道。
“那恭喜王老相公了。”少女初長成總是值得賀喜之事,徐武江朝王稟行禮道。
徐武江猜到遇匪這事不簡單,不會自尋煩惱追根究底,也就站在前院跟王稟寒暄,片刻後荻娘牽著玉臉羞紅的王萱從裏間走出來。
王萱手裏還抓著一個錦帕小包袱,卻不知道裝了些什麼女人用品,叫她都沒有勇氣抬頭看徐懷、徐武江,拽著祖父王稟的衣袖,逃也似的跑開去。
…………
…………
臨近天黑,徐心庵才從河東街市趕回來,打聽到明天有幾家馬隊會駝貨去泌賜縣城,他已經約定好一家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