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紀輕,聲音嫩,但語氣嚴肅,又很有先生的派頭:“知道過錯,若不予改正,必將再犯。能做到的事,就不要輕易放棄。”

她已經帶著孩子們把《千字文》都背完了,人人都能全篇背誦了,她便開始講釋義。

她的任務是給孩子們啟蒙,倒不必十分嚴厲,於是常常講故事給他們聽,比如誰誰知錯不改,下場如何,誰誰輕言放棄,大好機會從身邊溜走,如何後悔。

孩子當然是愛聽故事的,讀書再神秘、崇高,讀起來也是枯燥乏味的。孩子們每日興致勃勃來學堂,很大一部分就是衝著先生會給他們講故事聽。而聽了故事,他們對書裏講的理解更深,反而記誦得更徹底了。

講到口幹,陳寶音讓孩子們上茅房的上茅房,該出去跑跑就跑兩圈,一刻鍾後回來,自己在屋門口坐下,好沒形象的癱成了餅。

她沒瞧見顧亭遠,倒是顧亭遠站在不遠處,目光溫柔地看過來。她很辛苦,但也很快樂。顧亭遠瞧得出來,她很開心。

這樣就好,她開心就好。顧亭遠心裏想著,沒有孟浪地上前去搭訕。又看了一眼,便準備走開,忽然聽見身旁傳來一聲:“陳寶丫兒,是個好姑娘啊!”

“見過村正。”顧亭遠轉身,行禮。

村正還禮,然後道:“以後不必如此多禮。”

“是。”顧亭遠道。

村正往學堂裏瞧,看著滿場地撒歡的孩子們,目光讚許:“你在求娶陳寶丫兒?那你可要加把勁兒,這是個可遇不可求的好姑娘。”

侯府教養長大的,如果不是出了變故,她就是侯府千金。這等眼界,這等見識,這等涵養,憑顧亭遠一個寒門子弟,根本求娶不到。

“晚輩記住了。”顧亭遠說道,又往學堂門口看了一眼。

他上回對她說了那些話,不知她心安了沒有?考慮得如何了?還有其他顧慮沒有?又對他有何要求?但他不急。

如今已經搬來陳家村,近水樓台,已經是極為便利了。他不能著急,那會讓她感到步步緊逼,她會討厭的。

學堂門口,陳寶音曬著太陽,慢慢笑了。

她剛才對孩子們講“知過必改,得能莫忘”,這會兒想到自己,心頭髮酵著寬恕之情。

她如今是陳寶音,不再是徐四小姐,她是杜金花的寶丫兒,家裏人都喜歡她,她沒有發瘋,沒有給家裏帶來笑話,沒有累得家人灰頭土臉、筋疲力竭。

她做到了。知過必改,她做到了。那就釋懷吧。夢裏的她,不論是不是她,就隻是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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