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碧荷的父親是個老童生,還在世時,對錢碧荷不錯,教她識了幾個字。也是因為這個,杜金花娶她回來當長媳。

雖然陳家隻有三間土胚房,看上去很窮,但陳有福和杜金花年輕能幹,口碑也好,家裏沒債,陳大郎長得高高大大的很英俊,是很好的條件了。

而錢碧荷呢?什麽嫁妝也沒有,人還幹瘦幹瘦的,模樣也不漂亮。如果她不識字,嫁不到陳家這樣的人家來。說一千道一萬,識字再有用,也比不上嫁妝、模樣、身段這些。

這話讓錢碧荷想起當年,不由得臉上出神起來。

陳寶音沒打擾她。小口小口咬著窩頭,心念轉動著,如何讓家境好一些,大家都不必吃窩頭?

供金來讀書,全家人節衣縮食是必須的。但在供金來讀書之前,大家也隻是窩頭吃到飽罷了。

這不是陳寶音想過的生活。三月五月便罷了,十年半載的可不行。而金來還小,要讀出頭,勢必還得好些年。

“我不該嫁給他。”就在這時,隻聽一個細細的聲音在灶膛邊響起,帶著細微的哽咽。

抬眼看去,隻見錢碧荷低著頭,坐在灶邊,火光照亮她的臉,看上去隱忍委屈而痛苦:“我沒給他生出兒子,我對不起他。”

陳大郎是個好人,錢碧荷沒能生出兒子,一直心裏愧對他,覺得毀了他的一生。

陳寶音捧著窩頭,心口發沉。

許是打開了話匣子,錢碧荷的話多起來,藏在心頭多年的心結,從捂著臉的指縫裏溢出來:“我有時候想去死,我死了,他就能再娶了。”

“這是什麽話?!”陳寶音大驚,忙嗬斥。

但錢碧荷聽不見似的,仍然內疚自責:“我是個倒黴鬼,一輩子不走運,連累大郎也倒黴,蘭蘭跟著受罪。”

“我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她說著,仿佛終於受不了,猛地開始捶打自己。

陳寶音驚得不行,急忙跑過去攔住她:“快住手!大嫂,你這是做什麽?”她隻知道錢碧荷有心結,卻沒想到她心裏存著這樣的想法,一時心驚肉跳。

“我害了大郎,害了蘭蘭,我該死!”錢碧荷掙紮著,眼淚流了滿臉。

她平時是個沉默寡言的女人,這時情緒激動起來,力氣大得要命。陳寶音幾乎製不住她,幸好從小不守規矩,上躥下跳,鍛煉出來的體格,勉強按住了錢碧荷。

“大嫂!大嫂!”陳寶音喝道,“你還年輕!還能生!著急什麽?”

這話錢碧荷聽了很多遍了,她搖搖頭,心死如灰:“蘭蘭之後,我再沒有動靜,我是不能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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