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想娶她啊!第一眼見到她,他便被擊中了。那時,姐姐走了,他心情煩悶,出城散心。就看到明媚,驕陽一般的姑娘,叉著腰站在樹下,指揮著小侄子給她采花。

明明四野隻有幾朵零星小花,他卻覺山花爛漫,花開遍野,灼灼耀眼。

後來,他知道她是陳家村的姑娘,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無憂無慮地長大。他哪配呢?父母雙亡,姐姐也不在了,他孑然一人,哪配得上她呢?

老天爺眷顧他,卻委屈了她。她本可以嫁個安寧富足的人家,過著肆意快活的日子。但嫁給他後,要教他燈油沒了要添,燈芯長了要剪,教他生火、煮飯,教他種小蔥、小菜,教他買菜要還價。

他卻總給她惹麻煩,考出功名之前是,考出功名後仍是。想到上次他們吵架,她說:“再惹事,我就回鄉下!把安兒也帶走!”

安兒是他們一歲半的兒子。顧亭遠覺得兒子太小了,如果安兒再大一點,就可以幫著他勸勸母親了。

“是誰害我?”他閉著眼睛,反覆推測,對方所圖為何,他又如何脫身?

公雞叫聲穿透黑暗,帶來了黎明。

陳寶音還睡著,就聽到外頭有了響動,一簾之隔的杜金花並沒起,所以是錢碧荷在做早飯。

沒多會兒,杜金花也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下地。然後,有什麽被搬動,傳來沉悶的拖拽聲,聽著像從床底下傳出來的。

嘩啦啦,是錢幣撞擊的聲音。陳寶音閉著眼睛想,原來娘把錢藏在床底下了。

杜金花今日要去鎮上,給寶丫兒扯布做衣裳。她數了又數,數出三百文錢。本來打算拿出四百文,給寶丫兒做兩身好看的,但現在金來要讀書,杜金花咬了咬牙,隻能委屈寶丫兒了。

把三百文錢包好,將瓦罐推回床底時,杜金花頓了一下,又搬回來。數出二十文,跟剛才的三百文包在一起。多扯幾尺,給寶丫兒做手巾。寶丫兒細嫩的小腳,得給她單獨扯一塊擦腳布。

重新將瓦罐推回床底,杜金花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想到委屈了寶丫兒,她繃著一張臉,起身走出屋子。

來到雞窩前,邁進去,摸了一會兒,摸出兩隻雞蛋。她握著溫熱的蛋,罵道:“沒用!連隻蛋也不下!要你們有什麽用?明日全殺了吃肉!”

家裏養了五隻雞,昨兒殺了一隻,還有四隻雞。隻下兩個蛋,杜金花就不高興。

廚房裏,正在燒火的錢碧荷手抖了下,手背一下碰在灶膛口了,疼得她“嘶”了一聲,眼淚瞬間掉下來。

她抿著嘴,默默擦掉眼淚,無聲靜默地注視著灶膛裏熊熊燒著的火,一下一下機械地往裏填柴禾。

“給寶丫兒煮個蛋。”不一會兒,腳步聲近了,杜金花走進來,把一顆蛋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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