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刻薄

美婦人見鬱瑞一副淡然的模樣,心中覺得莫名的火大,自己的話彷彿是打在棉花上,一點力道也沒有。

於是瞥斜著芷熙,故意陰陽怪氣的笑道:「這不是芷熙丫頭,看起來是發達了,有些日子沒瞧見,原來給分了美差事兒,如今見到太太連個話兒也不會說了?招呼也不用打了?難不成是老爺慣得麼?」

芷熙本就是憋不住心事的秉性,聽這美婦人第一句話心裏就有氣,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怎麼能對姨太太無禮,而且少爺還沒說話呢,自己也隻能忍著,隻沒想到這美婦人竟然往自己身上潑油。

芷熙因道:「本身是想和姨太太請安的,但奴婢瞧著姨太太今個兒似乎心情不好,奴婢唯恐自己不會說話,招惹的姨太太心裏不痛快,反而適得其反,姨太太莫要怪奴婢。」

芷熙一口一個「姨太太」,一直在強調美婦人是做小的,是個做妾的,那美婦人怎麼能忍得了,笑的聲音更大,「芷熙丫頭真是了不得了,不過老爺也騰不出工夫來嬌慣一個粗使的丫鬟,我眼下知道了,敢情是被分到了這鬱兮園,被少爺寵的罷?」

美婦人說完,揮了揮袖子,說道:「我今兒是來見見新少爺的,哪知道反被丫鬟奚落了一番,依我看果然外來的人就是外來的人,沒些教養也教不好奴才們,趕明兒從我那裏調過來兩個教養嬤嬤才是,也難怪了小少爺,估計這沒福氣的太太也是小地方家家的,教不了什麼正經兒的規矩。」

鬱瑞本身不想和這個所謂的太太頂撞什麼,畢竟這種人他看得多了,也就是嘴刻薄些,若說真有什麼本事也不一定有,一時氣急和她槓上幾句並不難,但無端端的惹事兒就麻煩了,他想著忍一時也就過去了。

哪成想這個姨太太的嘴巴何止是刻薄,更觸碰了鬱瑞的底線。

鬱瑞上一輩子在嫡派之爭中掙紮求存,唯一的底線就是自己的母親,鬱瑞的母親並不是什麼名門望族,隻能算是小家碧玉,因為是父親的結髮之妻,早些年一起發達的,所以鬱瑞才是嫡子。

這種小戶人家,娘家裏沒有後台,沒有人脈,使得鬱瑞在家裏並不好生活,但鬱瑞從沒怪過母親,因為母親是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

糟糠之妻可以同甘苦,但不能共富貴,鬱瑞的父親發達之後,對鬱瑞母親的感情也就漸漸變淡了,以至於對鬱瑞也不鹹不淡的,隻是冠著一個嫡子的名頭兒而已。

鬱瑞的母親不會來事兒,旁人生兒子都會找人算計掛,杜撰一個祥瑞之夢,不管真的假的,是個好兆頭,而鬱瑞這個長相平平的人,給他父親第一個印象就很普通。

所有人都針對鬱瑞,這讓鬱瑞生活在自己的家裏,就像生活在閉塞的牢房一樣,這種時候,就更能體會出母親對他有多好。

鬱瑞的底線就是他的母親,雖然美婦人說的是這個身體的母親,可是鬱瑞心裏一下就煩躁起來。

美婦人見一直沒脾氣的唐鬱瑞忽然轉頭看向自己,莫名的說話都頓了一下,但想著這麼一丁點兒大的孩子還能翻出天來?況且在這種大家族裏,沒娘沒有娘家罩籠的少爺,別說是半途撿來的,就算是一直養在身邊兒邊兒的,一旦又有了男孩,說廢掉就廢掉。

鬱瑞隻是看了她一眼,隨即又轉回頭去,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羸弱,又坐在輪椅上,給人的感覺非常無害,甚至讓人聯想到懦弱。

鬱瑞口氣淡然,彷彿就是不屑,幹巴巴的說道:「就算再教不出兒子的太太照樣還是太太,姨太太方才也在教訓芷熙不懂規矩,如今又開始置喙太太置喙主子,這樣莫不是扇自己耳光太脆生兒了麼?教養嬤嬤的事兒隻管去和老爺咕唧,倘若老爺準了,姨太太也隻管派人過來,倘若老爺不準,話說的太滿了,豈不是又要賞自己耳刮子。姨太太難不成有癮?」

這一串話說出來,讓美婦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宅子裏的夫人早些年就死了,唐敬又不再續絃,誰不知道她在唐敬麵前受寵的,再加上她本身說話刻薄,沒人敢招惹,被一個半大的孩子這麼冷嘲熱諷說話不帶髒字兒,覺得肺都要氣炸了。

美婦人因這冷笑道:「別以為坐張椅子就當龍椅了,也要看自己瘸不瘸,老爺找你回來誰不知道是為了搪搪口風!」

鬱瑞隻是輕笑了一聲,「你若真覺著是搪搪口風也沒什麼,欺君之君反正是連坐著,下到獄裏倒也不孤單。」

「你!」

美婦人柳眉怒挑,幾乎豎起來,芷熙瞧著心裏出了一口惡氣,她自從跟著少爺來京城,不管是路上還是宅子裏,少爺說話都是溫聲細語的,從不高言,身邊的婆子們都為了這個覺著少爺沒本事,跟著將來說不了頭,如今見著了少爺的真本事,不禁有些咋舌,果然人不可貌相,況且少爺的容貌也是極俊俏的,就是生的太過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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