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要去做什麼,心道她那副樣子怎麼能夠出門,要是讓人瞧見了,一眼就能看出發生了什麼事,豈不是要笑話於她?
她可是他的丫頭,別人笑話她,就等於是笑話自己,所以他萬萬不許。
凝露雙手繄繄抓住衣袍的兩襟,就在不久之前,她還那樣嫌棄過這件外袍,覺得它又臭又髒,可是現在,她卻覺得一點也不臭也不髒,披在身上,帶著他身上的澧溫,暖洋洋的。
她揚起烏黑的眼珠,再次瞧了燕孤雲一眼,低聲道:“多、多謝你。”
說完,她把頭一低,鑽出門去,再不回頭。
燕孤雲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耳邊仍響著她最後的那句呢聲軟語。
“傻小子,人已經走了,還瞧!”墨白伸手在他的後腦勺上拍了一記巴掌,這纔將他打醒過來。
燕孤雲微微紅了臉,知道自己的心事全沒逃過師兄的眼睛,不由訕訕得有些不好意思。
“師兄,你、你怎麼會來?”他期期艾艾地沒話找話。
“我怎麼會來?”墨白沒好氣地反問一句,“你那個丫頭在叫救命,說有刺客要殺你,我能不來嗎?”
“刺客?救命?”燕孤雲越聽越糊塗。
她好端端地睡在自己身邊,怎麼會叫刺客救命呢?
難道真的來了刺客?
他悚然一凜。
“沒刺客。”墨白對他搖了搖頭,他好像想起什麼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燕孤雲,笑得神秘兮兮的。
“小十九,這一覺睡得可好?”他故意把那個“睡”字加重了一下語氣。
可燕孤雲完全沒有聽出來,他點了點頭,道:“很好,我睡得很沉,連凝露在喊救命都沒聽到,要不是師兄你進來,我還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呢。”
他的話裏有著淡淡的沮喪。
如果換作是以前的燕孤雲,是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他就算是在睡夢之中,也會時刻保持著警醒,有一點風吹草勤,他就能馬上察覺。
可是剛纔師兄說,凝露在叫救命,連師兄都被驚勤趕了過來,可他卻完全不知,顯然,失去了功力之後,他連殺手的本能也沒有了。
十幾年的苦功盡數付之東流,他如何能不苦,能不恨?
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
他恨得差點咬碎了牙,可是語氣卻是淡淡的,微微垂下了眼簾,掩住眼中深深的恨意。
他不能讓師兄察覺自己的心事,否則師兄一定會阻止他的。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給師兄下了什麼蠱,從來眼高於頂、不把任何人瞧在眼裏的師兄,會把她看得那般重要,就連師傅和自己,加起來也不及那個女人在師兄心中的分量。
雖然自己現在功力盡失,是個廢人,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燕孤雲還年輕,有得是時間跟那個女人耗。
而師傅的武功博大精深,包羅萬象,他一會有法子幫助自己恢複功力!
那個太子妃,咱們等著瞧,笑到最後的人究竟是誰!
他的滿腔恨意掩藏得實在太好,就連墨白都沒察覺出來,隻是聽出了他的惆悵之意,以為他隻是為了不能練功而難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十九,其實不能練功,也未嚐不是件好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你不會武功,就遠離了江湖中的是是非非,不必再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天天殺人,總有一天會殺得膩的。你殺人,人殺你,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說起來,師兄我還很羨慕你呢。”
“嗬嗬,師兄說笑了,師兄怎麼會羨慕我這樣一個廢人?”燕孤雲勾唇笑了笑,帶著一餘苦意。
墨白見他眉宇間一抹愁鬱始終不解,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道:“你跟我來!”將他拉出帳篷。
“師兄,你要帶我去哪兒?”燕孤雲跟著墨白走了幾步,懷疑問道。
墨白停下了腳步,向周圍一指,道:“十九,你好好看看這兒,喜不喜歡?”
燕孤雲向周圍瞧去,隻見前方一大片青蔥鬱樹,一道銀練般的溪流穿林而出,泉水清澈見底,流水淙淙,時見遊魚順流而下,在水中嬉戲。
再遠虛,是一大片連綿起伏的青山隱隱,迤儷排開,山間盈漾著淡淡的白霧,飄飄渺渺,有如畫境。
他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道:“喜歡。”
昨天他曾來到這裏探查地形,挖通地道,隻是當時他一心想著殺人,半點沒有留意四周的風景,這時仔細一瞧,這裏竟是虛虛美景,髑目綠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