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之雨貴如油。這場雨一下,就此奠定了皇甫桀真龍天子之名。這位被後史尊稱爲平武大帝的皇帝就此在大亞的史書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因爲大亞數字聖明之帝,真正稱得上繼位繼得名正言順,還順應天意,更得民心的真是少之又少。
皇甫桀天生異貌,童年時期因此受盡磨難,如今卻也因這不凡的容貌,給後世留下了新的傳奇。
皇甫桀昂首站在天壇上,任暴雨沖刷著身體。
他終於等來了這一天。
目光在暴雨中搜索,站得太高,反而不是看得很清楚。
他在哪裏?他知道那一聲是他的平喊出來的,他聽出了他的聲音。
他知道他大概站的方位,那裏每個人都跪著,他隻能看到他們的頭頂。
有人就像是感應到什麽一樣,悄悄擡起頭。
兩人目光對上。
皇甫桀笑了。
我做了皇帝呢,我做到了!
是、是,我知道你了不起!
皇甫桀登基,改年號平武。人們便也習慣用年號相稱,稱其爲平武帝。
當夜,太上皇所住的常青宮出現兩條人影。
兩人分別一晃,外麵負責侍候的宮人全部毫無知覺地昏倒。
宮門打開,一人在外放風,一人閃了進去。
「誰?」皇甫勝一驚之下睜開眼。毫不掩飾的殺意刺激得他渾身發寒。
「啊!」勝帝還以爲自己看見了魔鬼。
燈亮了,來人淡淡道:「這還未到戌時,怎麽就睡了?父皇您的身體看來也不行了呀。」
「原來是皇上來了。」勝帝故意加重了「皇上」兩字的發音,諷刺意味不言而喻。「你來幹什麽?特意來看寡人有沒有死嗎?」
「是呀。」皇甫桀一口承認,堵得勝帝差點吐血。
「寡人還以爲你真的要贍養寡人至百年。」勝帝坐起身擁被冷笑。
「嗬嗬,如果您真的活到百歲,那朕不得繼續忍著惡心麵對那個女人還有你?」
「放肆!」
「放肆?什麽叫放肆?」皇甫桀伸手溫柔卻強硬地壓製勝帝躺下。
「你想幹什麽?來人!來……」勝帝的啞穴被製,張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皇甫桀順便也在他四肢彈了一下,這樣也比較方便他施爲。從桌上拿來一壺清水,從懷裏掏出一疊桑皮紙,重新回到床邊坐下。
勝帝的眼珠骨碌碌轉,臉上有憤怒,更多的則是害怕。這個兒子現在的行爲,怎麽看都不像正常。
「你聽過這種處死人的刑罰沒有?用紙覆在臉上,澆上水,就這樣一層覆一層,到最後人喘不上氣,就死了。有點痛苦,但好處是不容易查出死因,看起來比較像自然死亡。」
勝帝瞪大眼睛,瞪得眼睛都要凸出眶外。
「你是不是想問朕爲何如此狠心?」皇甫桀笑,笑得像個小孩子一樣,隻是他的笑容看起來過於恐怖了些。
「因爲朕一直都想好好謝謝您。您是一位多麽好的父皇啊,給了朕生命,給了朕充滿樂趣的童年,就連朕的少年、青年期都在您的熱切關懷下度過,讓朕每天都過得像在戰場一樣,多刺激、多能培養人。您看,朕這不就被您培養出來了嗎?」
第一層紙覆蓋到勝帝的口鼻處。皇甫桀提起茶壺瀝瀝地澆水。一邊澆一邊笑,就像在玩一個非常有趣的遊戲。
「謝謝您在我一出生的時候就罵我妖魔,您說您要是在那時把我摔死該有多好?我不必受罪,您說不定現在還能在皇位上坐著。」
第二張紙覆蓋上去。勝帝眼中流露出求饒的意味,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在您寵愛其它子女,想要保護您最愛的孩子時,您有沒有想到您還有一個醜陋的、連他生母都痛恨他的孩子在皇宮角落裏掙紮?他連飯都吃不飽,您相信麽?一位皇子竟然餓得隻能喝冷水裹腹。」
「他甚至連土裏的蟲都吃,人餓急了,真的什麽都能吃。哦,他還因此學會了一個風雅的技能,他知道什麽花能吃、什麽花不能吃。嗬嗬。」
第三張紙貼在了吸飽了水的第二張紙上。因爲水的吸力,三張紙立刻黏在了一起。
「因爲您不待見這個孩子,所有人都鄙視他、看不起他,進而虐待他。他的母親動不動就拿他出氣,宮裏的侍奴誰都能騎到他頭上,更不要提他那幾個兄弟姐妹了。」
勝帝的眼中流出眼淚。他也說不出自己是因爲哪種痛苦而流淚。
「父皇,孩兒好痛。娘用金簪戳我、用竹扇打我、讓下人扇我耳光,就因爲我不討您的喜歡。」
「還有我的兄弟姐妹,我那麽期待他們會和我一起玩,因爲從來就沒有人陪我一起玩過。可是他們卻羞辱我、嘲笑我、喂我吃泥巴、用拳頭教我兄弟情誼、推我下池塘教我遊水、讓身高力壯的侍衛揍我說是指點我武藝,我鑽過他們的褲襠,我給他們磕過頭,我什麽卑賤的事都做過,隻希望他們不要再欺負我。父皇,那時您在哪裏?!」
皇甫桀的表情已經帶有一絲瘋狂,臉上的笑容也越發陰森。
第四張紙被蒙到勝帝的臉上。勝帝閉上了眼。
「我好不容易見到您了,您還記得嗎?在藏書樓。您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您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嗎?我以爲您來救我了,我以爲我從此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可是您呢,您對我做了什麽?」
皇甫桀逼近他的臉,慘笑道:「您竟然把當時唯一一個對我好的人送到內侍監給那群變態折磨!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不是你兒子,你也不是我的父親。你,隻是我痛苦的根源,是我最大的仇人!」
第五張紙蒙了上去,一隻手突然抓住了皇甫桀的手腕。
「放過他,他畢竟是你父親。」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皇甫桀暴吼。
「小桀,看著我。看著我!」
皇甫桀的目光對上來人。
來人兩手抱住他的臉,認真道:「我是誰?」
「嗯?」
「我是誰?」來人又問了一遍。
皇甫桀……愣了一會兒,答道:「張平。」
張平突然吧嗒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答對了!你想要什麽?」
皇甫桀沈默,臉色黑得嚇人。
張平悄悄伸手,把已經臉色發青的勝帝臉上的紙全部揭了下來。
皇甫桀看到他的動作,手一動,又被張平在臉上吧嗒親了一口。
「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響起,是拾回一條老命的勝帝。
張平、皇甫桀二人都沒有看向那人。
「不值得。」張平道:「這些人不值得你殺他們。他們不配你動手。」
皇甫桀沈默了半響道:「那老六、老三、還有廢太子呢?」
「那是給你泄憤用的。就像拉屎要有坑一樣,你拉了,他們是坑,接住了你拉的屎。現在你拉完了,找兩張紙擦擦就行,不需要再挖一個新坑。把這個滿掉的坑埋掉就行。」
「這是……什麽爛比喻。」
「是挺爛的。」張平老實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