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和青雲不是話挺多的?」皇甫桀很是不經意地隨口道。
「哈哈,你看出來了?那你覺得我和青雲結成對食,她會同意嗎?」
「你想害人家姑娘?」甯王殿下此時的笑容絕對稱得上溫和。
可張平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訕笑道:「我就隨口說說,我哪敢有那個指望。」
「楊嬤嬤不是說她能用藥調理你的身體,你那裏再生的可能並非爲零嗎?」
「可也遲了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宮裏每年都要檢查,真長出來還得給切掉。現在沒人檢查了,可嬤嬤也說我錯過了最好的時期。再說將來就算真的能長出一點,那也就一點點。」張平比了個小小的長度,「就尿尿方便點,老來不用兜尿布。」
「張平。」皇甫桀重重捏了一下他的手。
「嗯?」
「你將來兜尿布我也不會嫌棄你。」
「哈哈。」張平大笑,「輪不到殿下您孝敬我,我大哥還有家裏幾個兄弟早就說好了,等我老了,他們負責養我。再說當時幫我閹割的師傅手藝不錯,沒往深裏挖,老來還不至於那麽慘。」
「張平,你老了不跟我一起過嗎?」皇甫桀的表情似乎很驚訝。
張平也奇怪,「我老了爲什麽要跟你一起過?不管你將來能不能做成皇帝,等我老了你總要換人侍候吧?我已經想好了,不管你做王爺也好還是皇帝也好,等我銀子賺足了我就回家。你會放我回家吧?否則年老的太監在宮裏很慘的。」
皇甫桀瞪著他,似乎不相信他有這樣的想法。
「如果我做不成皇帝,也做不成王爺,事敗了怎麽辦?你也會離開我嗎?」
張平直接去摸這孩子的額頭,「怎麽會?你傻了?沒發燒啊?你想想,你要是事敗,我一定帶你逍遙天涯去,天下之大以你我的武功何愁過不下去?就算你被抓,我也一定會去救你。我們是結義兄弟,就算我死也會救你出來。哦,對了,說到這兒,你得幫我把我家人安排好,免得事敗牽連他們。」
皇甫桀呆愣了半天,總結道:「你是說你會爲我死,但你不會陪我到老。對嗎?」
張平覺得他這問話有點不對頭,但也不知什麽地方不對,抓抓鼻子,勉強點點頭。然後他還說了一句:「你總不能讓我七老八十的還幫你洗腳換衣服吧?好歹你也讓我回家享個十幾二十年的清福啊。你說對不對?」
皇甫桀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
「你說得對,我怎麽舍得讓你七老八十還給我洗腳換衣服,等你老了我一定讓你享清福,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幫我個忙。」
楊嬤嬤看著手持掃把站在牆根發呆的張平,奇怪道:「他在幹什麽?難不成那本破秘籍又給他悟出什麽了?」
皇甫桀戴著麵具的臉誰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就聽他輕聲道:「沒有,他在犯愁而已。」
「哦?他也會犯愁?」楊嬤嬤認爲全天下最想得開的就是這主兒了。就連被人瞧不起的太監,他也能當得四平八穩,晚上覺睡得比誰都香。
「他當然會犯愁,他又不是傻子。他不但不傻,他還很聰明。你看他就從來不會做些套子讓自己鑽。我們看他比別人活得開心,也就因爲他善於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皇甫桀在中宮落下一顆棋子。
「是啊,他還善於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楊嬤嬤看他落子,眉毛挑了挑。這小子的棋藝大有長進。
「至少我知道他幫我出氣還努力做到不牽連到我身上,而且做得手腳幹淨得讓人連說他都不好意思。這兩年他在宮中爲我教訓了多少人?可從來沒有人懷疑到他頭上。妳說他聰明不聰明?」
楊嬤嬤一時也無言,雖說那小子有時會做些讓人忍不住眼角抽筋的事,但仔細想來好像真的沒有一件被他自己搞砸過。
「他受過教訓,妳看他貌似魯莽,其實他辦事仔細得不得了。就連那些小小報複,也是近兩年他功力大進,有十成把握以後才進行的。」皇甫桀一子掐斷對方後方支持。
楊嬤嬤眼裏閃過一絲精光,轉換話題道:「這次皇上命太子查長公主被辱一事,你有何打算?」
皇甫桀端起茶盞等楊嬤嬤思考下一步棋。
「雖然張平此舉嚇了我一跳,不過細想下來卻也是個好機會。」
「哦?說來聽聽。」
「很簡單,我想利用此次機會給太子和韋問心之間造一點隙罅。」
「怎麽做?」
皇甫桀輕笑。
「如果你能離間太子與韋問心,就怕皇甫琿這太子之位坐不久矣。」楊嬤嬤的眼神看起來很有點悲天憫人的味道。
「是啊,我已經請師父傳信給外公,請他聯合幾位大人催促皇上給太子賜婚。他們自然會提一些合適的人選,如果父皇想要幫助皇甫琿鞏固太子的寶座,一定會爲他選擇那位大人的女兒。」
「如果皇上偏偏沒有選那人的女兒呢?」楊嬤嬤心下有所了然。
皇甫桀笑,「那隻能說明父皇對這新封的太子有了不滿,想要動他。這豈不更好。」
「張平他到底在爲什麽犯愁?」楊嬤嬤思索半天,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皇甫桀擡起頭向張平發呆的地方看去,露出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含義的微笑。
楊嬤嬤把皇甫桀此時的眼神看在了眼底,心中略略升起一些不安。
朝中誰不知道宰相之子、官拜三品身爲翰林學士之一的韋問心?
又誰人不知博學聰慧、兼之一表人才的韋問心乃太子心腹?
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長公主許意韋問心,早就纏著勝帝賜婚。
而更鮮少有人知道韋問心早已有心上人,而他的心上人就是身爲兩朝老臣的兵部尚書李佑之幼女李典芝。
可這些消息幾位皇子和他們的支持者卻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當然大家表麵上都裝著不知道。
韋問心這兩天相當煩惱,他未來的泰山大人多次遣信,告知勝帝找他商談數次,每次都有意無意提到了太子的婚事。
太子已經十八,卻至今沒有娶太子妃。韋問心也不知勝帝是何意思。而如今看來,勝帝倒似屬意與兵部尚書李佑結爲親家。
而李家唯一一個在適婚年齡的就是李家幼女,年方十七的李典芝。
韋問心今年已經二十一,前麵因爲大皇子太子之位未定,他也一直把婚事拖延了下來,如今皇甫琿被封爲太子,他在喘了口氣的同時正打算今年底迎娶李典芝過門,如今卻來了這麽一個消息。
他該如何做?
韋問心煩惱著。
韋問心那邊正在考慮要不要麵見勝帝呈情,這邊甯王府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太子來了。
皇甫琿還是第一次踏入皇甫桀的新王府,一進去就被一份難言的寒酸氣給震住。
巴掌大的王府、陳舊的建築,一路走來也沒看到什麽擺飾。仆人少得可憐,那管家看到他過來連攔都不敢攔,一路任由他闖進甯王府。
皇甫琿根本不怕醜四敢說什麽。何況他這次還是奉了聖命來調查長公主受辱一案。
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直接闖進據說是甯王居住的院落。
「奴婢叩見太子殿下。」兩名女婢可能從宮裏跟出來的,看到他就認出了他,立刻在他麵前跪下,擋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