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連忙抱拳道:「問心說的句句在實,一點未錯。剛才葉詹也隻是想說明那侍奴口無遮擋,絕沒有其它念頭。」
張平聽他們視事實而不顧、欺君瞞上,明明虛情假意,卻偏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又氣又怕,渾身發抖。他當然怕,那天他說那話確實有挑撥離間的意思。
「那就好。父皇,您也聽到了,二弟也證明了,兒臣隻是想和弟弟們親近而已。都是那個賤奴亂說,想壞我們兄弟感情。」
「奴婢有話要說,請皇上恩準。」張平心中憤憤不平,氣得張口就喊。
這一聲喊,惹得在場諸人一起看向他。這小太監怎麽一點不懂眼色?這時候是你能喊冤枉的時候嗎?難道你就不懂這正是你爲你家殿下獻身的時候嗎?
就連皇甫桀也忍不住看向他。不過眼光中倒是含了些敬佩,大哥,你膽子好大。
勝帝自打進入藏書樓開始就心有不愉,如今又差點見到兄弟鬩牆,還好事情說開,否則自己還不知怎麽頭疼。想來想去,竟全因爲這孽子主仆。見這貌相普通的小奴又在喊叫,不由大怒,斥責皇甫桀道:
「你看看你!身邊都跟了什麽人?你大皇兄看你可憐,好意與你親近。你卻縱仆胡言,挑撥皇子間關係。朕知你貌相異與常人必會被人排斥,可你不應心懷怨恨,指使侍仆在皇子間挑撥離間。你……」
「皇上!」張平耳聽當今聖上不明緣由一味斥責皇甫桀,護短之心頓起,心一橫,豁出去了。
「四殿下冤枉啊!他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反而是……嗚嗚!」張平嘴被人塞住,竟是皇帝身邊侍衛。也不知皇帝什麽時候命令他們的,硬是把他剩下的話堵在腹中。
還好還好,衆皇子與伴讀們臉色大變後又重新變了回來。這小小侍奴瘋了嗎?幸虧皇上聖明。
皇上當然聖明,當皇上多年,他很清楚有些話能聽,有些話則根本不能聽。這小侍奴年少不懂事,隻圖一時口快。他全說出來了,大不了一條賤命。可是造成的後果卻是他那一條賤命怎麽賠都賠不來的。
張平哪懂得這些彎彎繞繞,嘴被堵住後就死命掙紮。要不要打倒這兩名侍衛脫身?張平在猶豫。如果就這樣逃出皇宮,那他不是白被閹了?還有他的天下第二怎麽辦?
張平沒想到不過一趟普通的藏書樓之行,竟然會讓他陷入如此困境。從皇上金口玉言說他挑撥皇子關係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活不過今天。看來他娘說的沒錯,這皇宮果然就是吃人的魔窟,進去了就別想囫圇出來。
嗯,以他現在的功力想要逃出皇宮恐怕不隻一點難度,而且他逃了,他家人怎麽辦?既然要死,那就死得有代價一點。他希望皇上如能知道他兒子被人欺淩的事實,哪怕發揮一點點父愛也好,這樣皇甫桀今後也能過的平順一些。
可惜張平這番想法算白費了,別說他現在說不出來。就算他說出來又能如何?勝帝就算明白四皇子被他兄弟欺負,他也不會做任何事情。他的兒子多得很,去掉一個怪物老四,還有五個各有優點的兒子。
他會爲一個極爲厭惡的醜兒去斥責其它兒子們嗎?不,他不會。相反他還認爲這個四子不光貌醜,還懦弱無能!
「琿兒。」
「兒臣在。」大皇子聽勝帝喚他名字,不知他父皇什麽意思,心中忐忑不安,不由深深恨上多嘴的張平。
「這事兒你看著辦吧。那侍奴是杖斃還是交由內侍監,你自己揣摩。」
杖斃?!爹,娘,抱歉,孩兒也沒想到進宮才不到一年就把自己給弄死了。我走了,你們可要記得幫我把命根子贖回來啊。
張平聽說要被杖斃反而平靜下來,也不再反抗,隻是深深看了一眼小孩。
小鬼,以後就靠你自己了。如果能變鬼,我一定變成鬼來保護你。
不怕,我一點都不怕。不過就是杖斃而已,咬咬牙就過去了,沒事的。
張平很怕,他才十五歲,不怕才有鬼。他不但怕還怨,明明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相鬥,倒黴的卻是他這個四皇子的侍奴,你說他能不怨嗎?
皇甫桀看張平看他,臉色突然變得那麽平靜,甚至像住對他笑,心中有什麽在膨脹,叫囂著就欲沖出!
「啊?啊!是,兒臣遵旨。」皇甫琿心中狂喜。皇帝在衆多兄弟麵前把這事兒交給他辦,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自是欣喜若狂。
「還有,你身爲長皇子,要記得多愛護其它兄弟姐妹。你們也是!」
「是,兒臣謹遵旨意。」衆皇子一起躬身。
勝帝似不想再在此多待片刻一般,抱著六子轉身就走。
「皇上起駕——」
「父皇!」皇甫桀小手握拳藏於袖中,他明白一旦勝帝離去,張平必無活路。連連跪行幾步,軟聲乞求道:「求求您,饒了兒臣侍奴。」
小孩說完,在地上用勁磕了一個頭。他知道杖斃是什麽意思,他看到過他娘杖斃過一個宮女。他不要張平死。張平不能死。
皇甫勝眉頭深深皺起。
「父皇,求求您,饒了他。」又是狠狠一下,額頭擡起已經見紅。
「胡鬧!」皇甫勝氣得拂袖,轉身就要走。
他懷中六皇子咬咬手指,竟然說:「父皇,四哥老是會嚇我,您也幫我打他。」
「你啊,不饒人的小東西。好了,父皇已經讓人去教訓他的侍仆。讓他替你四哥受罰。至於……」皇甫勝看了四子一眼,轉過頭來對小兒子道:「以後朕讓你四哥把臉遮起來,這樣就不會嚇到你了,你說好不好?」
「好,父皇真好,謝謝父皇。」小孩子的炫耀心得到滿足,六皇子皇甫玨當即給了他父皇一個甜甜微笑。卻不知他身後不遠的五皇子恨得把旁邊隨侍太監的手都給抓爛。
皇甫勝抱著小兒子剛想走,袍角被人拉住。
皇甫桀跪行到皇甫勝麵前,拽著他的衣袍,苦苦哀求:「父皇,求求您,不要杖斃他。」
「滾開!」
「父皇,求求您……」皇甫桀又磕頭,他隻會磕頭。小小的飽滿的額頭生生磕出血跡。
「嗚嗚!」不要求他!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張平看得心疼萬分,死小孩總算沒有白疼他。他能爲他做到這個地步,他已經滿足。誰說皇宮無真情?沒有情也是給人磨完的。
困住他的兩名侍衛互看一看,這小子勁怎麽這麽大?掙得他們手臂都發麻。
「四弟,別這樣。你這樣做不是讓父皇爲難嗎?這樣吧,等會兒二哥給你送個聽話乖巧的侍仆過去好不好?」二皇子笑咪咪地去伸手攙扶皇甫桀。
皇甫桀搖搖頭,竟大膽抱住勝帝腿腳不放。
「父皇,求求您,求求您……」
「四弟!」
「放開!這成何體統!」這麽多兒子和大臣的兒子們在麵前,皇甫勝也不能一腳踹開這個可惡的逆子。
「你們把四皇子給朕拉開!胡榮,傳朕旨意,讓賢妃帶領四子閉門思過半月。」
「奴婢遵旨。」
皇甫桀被侍衛們強行剝離皇甫勝。
「父皇,兒臣醜陋,沒人願意侍候我,隻有他不會嫌我醜,不會欺負我……」小孩流下眼淚。
勝帝腳一頓,隨即頭也未回走出了藏書樓。倒是趴在他身上的六皇子探頭對跪在地上的皇甫桀做了個鬼臉。
「送皇上。」
衆人一起躬腰,俯首送勝帝離去。
父皇,爲什麽你不肯回頭看我一眼?如果你真像張平所說對我有所期待,爲何不能像抱六弟一樣抱抱我?爲何您看我的眼中全是厭惡和拒絕?
「四弟,你裝這可憐樣給誰看?」皇甫琿冷笑,昂首挺胸擺足姿態踱到張平麵前。
「好你個大膽賤奴,身爲皇子侍奴,不知道悉心服侍皇子,卻隻會搬弄口舌、狐假虎威,甚至居心叵測意圖挑撥皇子間兄弟親情。著實可恨!今天不給你個教訓,以後這宮中侍奴豈不都要爬到皇子頭上!你們給本殿把他拖出去,杖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