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裏。泥沙濕滑,欒秋無法踩定用力,忽然感到腰身一緊,緊接著整個人便騰空而起,摔在地麵上。
離塵網嗖嗖作聲,被商歌收回掌中。她歇息的地方與欒秋拉開一段距離,聽見聲音才趕來救了欒秋。
和欒秋陷入同樣困境的還有五六個睡在湖邊的獨行旅人,雖然個個身懷武功,但黑手襲擊太快,人一旦被拖入水中,立刻因嗆水和窒息,無法有力地抵擋。
欒秋手起劍落,當即削下幾根枯瘦黑手。
他拎著兩個落水之人回到岸上,聽見湖中傳來人的哭嚎之聲。
心中大驚,欒秋回頭看商歌:“這些黑手……是人?”
他此時才發現,湖邊騷亂引來不少圍觀之人,但下水救人的,隻有他一個。
就連商歌也無動於衷,靜靜站著。
漆黑的水麵站起幾條人影,無一例外,都是枯瘦、漆黑,如地獄惡鬼。
他們立在較淺的坡麵上,隻有膝蓋以下浸沒於水麵。
鬼的目光正盯緊欒秋。
欒秋絲毫不懼,他從不信鬼神,更何況看見其中兩人捧著枯瘦手臂,手中淌下鮮血。
“你跟那位寧將軍嘀咕我教的金羌話是對是錯的時候,他沒有說過‘勃蘭湖水鬼’的事嗎?”商歌冷笑,“難怪你執意要睡在湖邊看星。”
欒秋:“……你早知道湖裏有這東西?”
他回頭看圍觀的人,心中已有答案。
在這裏宿營的大部分人,都知道湖裏有“水鬼”。但沒人提醒。
似是看出欒秋身懷上乘武功,那幾個“水鬼”沒有繼續進攻。它們緩慢後退,漸漸隱沒於湖水之中,像石頭一般靜靜地沉沒了。
欒秋察看幾位傷者的傷勢,扭頭問圍觀者要金瘡藥。
忽然有人開口:“你不該救人。”
原本沉默的人群騷動起來,紛紛:“是的,你不應該出手。”
欒秋難以置信:“為什麼?”
無人回答他的問題。人們議論聲漸漸稠密高亢,帶著埋怨:“你激怒了水鬼,倒黴的是所有人!”
戈壁地區天亮得很早,欒秋和她的馬兒被水鬼拖入湖中,隻好步行啟程。
湖邊商旅陸續出發,但沒有一隊打算捎帶欒秋和商歌,且紛紛避而遠之。唯有昨夜被欒秋救過的那幾個人要和他們一起走,“聽商人的語氣,水鬼指不定還有同夥,會報複你”。
欒秋婉言謝絕。他來金羌有自己的特殊目的,不方便與其他江湖人同行。
和眾人告別後,商歌忽然幽幽地說:“他們的意思是,死三五個旅人,換得過路商客數日安寧,是值得的。隻要是人,隻要踏入勃蘭湖地界,就要有成為獻祭之物的準備。”
所謂的“勃蘭湖水鬼”,全都是金羌敗軍。
那位被大瑀女將軍割了腦袋的大將,雖是金羌名將,但生於大瑀、長於大瑀,是背叛了大瑀的叛徒,金羌人對他並不完全信任。人們恐懼他的心狠手辣,他一旦死去,這種恐懼便變本加厲地報複到曾在他身邊服侍左右的親近將士身上。
這些“勃蘭湖水鬼”,總人數約有五十多人,全都受了重傷,麵目破碎,身體皮膚被烈火燎燒,傷痕累累。
“金羌人折磨異族人的法子,是你想也想不到的慘烈。”商歌說,“‘水鬼’們都是金羌子弟,卻莫名地因為大瑀叛將,受這種人所不能受之苦。他們都是從軍營裏逃出來的,就剩一條命,全都無法勞作,也回不了家。那七八個還能動的,便在勃蘭湖周圍用這種方式搶一些東西,給自己和兄弟們續命。”
白日裏藏在村鎮的廢墟之中,夜間潛入勃蘭湖,把過路的大意商旅拉入水中溺死,奪走馬匹、財物等等東西。他們配合默契,已經在勃蘭湖周圍活動了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