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2 / 2)

他喝光了酒壺裏的酒,扭頭對李舒笑道:“可是呀,不可對外人語。浩意閑人,對不住了。”

他抓住李舒手腕,關節輕動,原本在金滿空手腕上的那串金色珠子滑入李舒掌中,捆住了李舒的左手。李舒掙紮不開,看向金滿空。

金滿空臉上毫無醉意。

“你是浩意山莊的異數,本就不可久留。”他低聲說,“今夜在這裏遇上我,是你不幸。”

“……你做的事情,曲青君知道嗎?”李舒晃晃腦袋,眼神渙散,“她這樣正派,肯定不會輕饒你。”

這話對金滿空來說太過可笑,他大笑道:“你說她知不知道!這法子還是她……”

一個酒杯忽然兜頭拍下。

金滿空本能地往後仰頭躲避,酒杯正正拍在他鼻尖。李舒右手忽然迸發大力,直接將酒杯拍碎在金滿空臉上。

金滿空嗷地大叫,捂著自己幾乎要裂開的鼻子。李舒手上力氣不可※

他像是真的要跟金滿空討論這個問題,摸著下巴說:“或許還有苦煉門的長老們,我也得多謝他們。若不是那天長日久、綿延數年的傳功、化功,要不是我寧可受罪也不願死的心……”

他打了個響指。

“你現在是願意受罪,還是願意死?”

他麵上是笑著的,心頭烈火卻越燒越熾熱。

金滿空因痛苦而狼狽、醜陋,越是看著那張臉,李舒就越是無法控製地回憶起自己遭受的一切。

他身上沒有傷口,隻有皮膚之下、血肉裏的痛楚記憶。記憶在這雨夜蓬勃地複蘇了,藤蔓一樣糾纏著他,在他身上又一次、無數次地切割出看不見的創口。

憤怒和悲傷把烈火喂得茁壯。

它們也同樣是“明王鏡”的養料。

李舒無法控製自己,他隻能想到一個讓痛苦中止的辦法:隻要金滿空斷氣就行了。

金滿空死了,不再因為痛苦而麵目扭曲,他李舒就可以暫且忘記過往發生的一切。

鐵丸子在他手裏拋動,李舒臉上的僵硬的笑消失了。他像一具木俑,來到金滿空麵前。

預知死亡的金滿空跪在李舒前麵,艱難搖頭。他是想求饒,但一開口,流出的隻有涎水。

鐵丸子按在金滿空左右太陽穴上。

同樣像把鐵丸子按入豆腐一樣,沒有任何阻礙。金滿空雙目突出,遍布血絲,“明王鏡”的內勁正在不停地通過太陽穴潛入他體內,一種爆裂的痛苦在胸口和丹田積蓄。

李舒的目光有種特殊的瘋狂。他分不清是敵人的死亡令他興奮,還是殺死一個無力反抗自己的人,這種主宰命運的感覺讓他興奮。畢竟他一生中都被別人主宰,隻有對他人痛下殺手時,才能享受這樣巨大的筷感。

手中鐵丸子幾乎沒入金滿空太陽穴,隻要再進一寸、再一寸——

“不要殺人。”

說話之人冷靜、溫柔,在星空下按住了震動的琴弦。

“你此次去大瑀,是因為明夜堂汙蔑苦煉門,是去討公道,不是去作亂的。”

摯友撫摸琴弦,緩慢地叮囑。他的聲音像吹過戈壁的長風,疏朗而自由。

“殺人是大罪孽,我不希望你成為滿手沾血的人。”他蒙著雙眼,臉上殘留縱橫的傷疤,那是被刻下的金羌文字“牛羊”,“英則,我們千辛萬苦活下來,不是為了去奪人性命。若活著隻為殺戮,我當初就不會救你。”

驚雷讓李舒鬆了手。

鐵丸子血淋淋地從金滿空頭上滾下來。

不可殺人、不可殺人、不可殺人!摯友的叮囑猶在耳邊,李舒霎時冷靜。體內激蕩如狂浪的“明王鏡”內力也因此迅速平靜下來。

他退了兩步,看眼前狼狽得屎尿橫流的金滿空,竟一時回憶不起剛剛是什麼支配了自己。

我不殺人,那……那我要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