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洱一直把李舒安排在欒秋的臥房裏休息,又忘了跟欒秋說明,這才引起風波。李舒現在住的是山莊邊緣一個陳舊小院子,欒秋居高臨下看他,生硬地問:“有哪裏不舒服麼?想吃些什麼?”
“我好餓……”李舒知道現在他不好趕自己走了,虛弱地說,“我想喝老母雞煨的湯……山莊後院叫得最大聲那一隻,我看就很好。”
如此這般,又多住了兩日,欒秋殺了三隻老母雞給李舒治傷,吃得李舒麵色紅潤,隻恨不能上躥下跳。欒秋和曲洱清點山莊財物,把雞鴨貓狗和後院兩片菜地都算上,也實在稱不上富庶。兩人愁上心頭,李舒則和曲渺渺在一起,看她在莊子門口掃地。
他想不起這樣無聊閑適的生活何時曾有過,下意識想搖扇,但手中卻空空。
是了——他想起自己的武器在打鬥中被仇家挑落,如今不知落在何處。那東西世所罕見,丟了十分麻煩,得想個辦法找回來。
這時山路上遠遠走來一個少年人,拎著籃子衝到李舒麵前:“大俠!”
李舒被他洪亮聲音嚇了一跳,那少年郎看看曲渺渺,紅著臉龐,把籃子塞到李舒懷裏。李舒被籃子推搡得傷口發痛,怒道:“幹什麼!”
“謝、謝謝浩、浩意山莊!”少年大聲說。
那幾個掘墓開棺的人遠近聞名,少年家中兩個姐姐因病過世,屍體被盜走後倒賣三次,如今已不知落到何處。家中父母終日垂淚,他年少力弱,去故衣鋪討說法時被幾條大漢打成半死。今日得知那些人被浩意山莊的欒秋教訓一通,現在已經離開四郎鎮,他歡歡喜喜帶了東西上門道謝。
看見李舒身邊的拐棍,這少年又喊:“你定、定是欒秋大、大俠,我、我要……”
欒秋被門口喧嚷吸引,正巧走來。李舒掀開籃子上的糙布,裏頭竟然是半籃雞蛋和十幾隻剛孵出來的小雞。小雞乍見了光,一隻隻在籃子裏抬頭,見了李舒如見了母雞,親熱叫個不停。
“欒秋!渺渺!”李舒舉起籃子,“快看!這麼多好東西!”
欒秋正低頭看籃中小雞,少年終於踟躕完畢,不知為何,對著曲渺渺大聲說:“我,我要拜入浩、浩意山莊,當欒大、大俠的徒、徒弟!”
李舒挺吃驚:他看到欒秋那張除了麵無表情就是壓抑忍耐的臉上,漏了一點點笑容。
從那天起,浩意山莊多了個說話結巴的小學徒,卓不煩。
卓不煩夜間回家睡覺,白天到山莊學武幹活。欒秋和曲洱隻教他強身健體的本事,沒人打算收他為徒。李舒一問,原來這倆人都認為自己沒資格收徒。曲洱還好說,日夜繡花種地,不像個江湖人,可欒秋為何不收徒?
“二師兄不肯收徒,總說自己沒出師。”曲洱解釋,“我就更不行了。”
“為什麼不出師?”李舒問,“話說回來,你們師父呢?”
曲洱隻是笑笑,不回答。今日天氣好,他和欒秋曬了一地的書,李舒閑得無聊,用拐棍一本本翻開看,忽然在書堆裏發現了幾卷《俠義事錄》。想到這些混帳杜撰自己夜禦百女,李舒好奇多於生氣,一本本地仔細翻。
書裏確實說苦煉門門主淫邪,但李舒最感興趣的怎麼淫、怎麼邪,一字未提。
“這書是不是少了幾頁?”他問,“怎麼沒說到英則?”
曲洱答不上來,欒秋接話:“英則一年前才當上苦煉門門主,《俠義事錄》裏寫的都是苦煉門舊事,沒提過英則。”
把四郎鎮聽到的話仔細回憶,李舒才想起那些人說的是“門主”,而非特指自己。他仍是不甘心:“夜禦百女的故事呢?我品鑒品鑒。”